这次监理并不是普通公司,中字开头的重点市政工程,他们后背靠着的是政府,不是塞点打点费用,买烟请客唱歌就能够轻松解决的。张鹏求路无门,最后自然就只能想起那张李隅塞给他的名片,于是上门来主动求他了。
人情始终是你来我往的,先欠着,以后才能慢慢收债。
李隅起身洗漱,家里钟点工的佣人明嫂九点钟进来照例清理房间,“李少爷,这块地毯脏了,我拿去干洗。”
他一边吐出漱口水一边擦拭着嘴角,心里一动,想起昨天阮衿把下过毒的醒酒汤泼在了上面,“不,您先放着别动。”
李隅只是让明嫂把脏污了的羊绒毯子卷起来立在一边,然后才铺上新的。
尽管上午时间过半,他肚子仍里没有饥饿的感觉。
李隅托着下颌,在自己的电脑前输入了安全系统的登陆密码,从自己的隐藏文件夹里调出来了一张合照。
那是一张年轻的女性Omega和张鹏在树下的合影,穿着印有A大校训的白色文化衫,她纤细娇小,皮肤白皙,笑靥如花,看上去正是青春少艾的好年龄,倒是衬着旁边的张鹏显得黝黑平凡,唯有露出的牙齿看上去白一点的。
据李隅所知,张鹏从前不在塘市做事的,他是特地这里找人的。
十六年前,他的妹妹张梦然来塘市的A大读书,她学习优异,勤工俭学,在校期间多次不定期会往家里打钱。但从某天开始,她忽然之间离奇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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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对着搜罗来的各种资料出神 ,门忽然被笃笃地敲响了。
李隅把电脑阖上,然后打开了门,外面是端着一份早餐的阮衿。天气渐热,阮衿穿着的衣服也由薄毛衣变薄成衬衣。袖子向上挽了三道褶子,领口开了两粒扣子,白皙的手腕和锁骨都陷落在极朦胧的晨光之中,没有任何阴影。
阮衿不管穿什么衣服好像都显现出一种松散的居家状态,柔和,温吞,仿佛是一种浑然天成的气质。
他其实可以理解李胜南为什么会想要把阮衿留在家里面,看着很舒服,也不会轻易对这种人生气发火。
阮衿端着的东西是一大盘培根和鸡蛋,还有正冒着热气的浓黑香醇的咖啡,“我看你整个上午都没出来过,很忙吗?”
“还好。”李隅还以为他昨天就那么溜了,会不敢见他。可现在看上去坦荡得很,顿了一下,侧身让阮衿进来了,“他们都不在么?”
阮衿点了点头,把端上来的东西放在了桌上,“嗯,很早就一起去戏院了,要看《打焦赞》。”
李隅注意到他手指上戴着一枚铂金戒指,低调的银色弧光一闪而过。在李胜南没有回来之前,李隅其实一度忘记了有这个东西的存在,结果现在立马又重新戴上了。
阮衿还以为他在看自己端过来的咖啡,就马上解释了,“我加过一些糖和奶球。”
虽然他不知道现在李隅的口味如何,但是尽量弄得甜很多。
李隅插了一块儿鸡蛋,冷冷淡淡地说了句“谢谢。”
阮衿又磨蹭了会儿,他原地在李隅的桌前踌躇尴尬着。心里十分想找些话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嗯,那你先吃,我不打扰了。”
阮衿又磨蹭了一会儿,觉得他刚刚语气不怎么好,从面部表情上也完全看不出对食物味道的评价,心里头有点细微的沮丧缠绕上来,于是朝李隅点了点头,转身准备退出去。
李隅咀嚼了一口煎得焦黄半薄透的培根,感觉自己的食欲很快被打开了,“你不是打算来跟我说些什么吗?”
阮衿本来一只手都按在了门把手上,闻言又回头怔怔地望着他,好像是在猜测他为何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李隅把金属叉子搁在骨瓷上,又喝了口咖啡,尝出了上面炼乳的奶味儿。
然后他听到阮衿犹豫万分的声音,“其实我……”
“你要是敢再对我说哪怕一个谎……”李隅打断了他,语气很淡也很确定,伸手指了一下那边堆着的毛毯,“我会去找周白把它化验出来的。”
他的眼神明晃晃的,有如能切割人的刀锋。
像是在说,如果你的答案令我不满意,我保证一定会把你的事完完整整地捅出来。
“我是想杀李胜南。”其实明摆着的事,不知道为什么阮衿却说不出口,他紧紧咬着牙,“因为我忽然反悔,我不想跟他结婚,可他不愿意松口。”
李隅的脸上带着笑,却是不及眼底,“你觉得自己这么说很有说服力?仅仅只说出部分事实,那就不等于说谎了吗?”
“那我也有个问题要问你。”阮衿一瞬不瞬地盯着李隅,像是充斥着坍塌成碎片的伤痛,“你也不能对我说谎,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