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衿摇了摇头,“我不艰难,我其实……”
“别总对我说谎。”李隅摸了摸他的头发,皮手套抚摸在后颈上的触感既柔软又冰冷,“生活艰难,一直想着我的事就更艰难吧?你这些年有正常生活和快乐过吗?是不是又习惯性把我摆在你自己前面?哦,大学没上没关系,生活总是一团糟没关系,我是你仇人的儿子也没关系,你有没有发现,或许我才是那个无时不刻困住你的笼子呢?”
每一个字都说得迟缓,清晰,每一个问句都掷地有声,或许李隅说的很有道理,但是阮衿却觉得自己大脑发懵,难以听懂。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从没觉得……”阮衿错愕地看着李隅,他想说我从没觉得爱你是一件艰难的事,这就是支撑着我活到现在的力量,可是李隅好像不希望自己依附他活下去。
因为他的嘴唇已经被李隅的手指给轻堵住了。
“你自由了,其实从三个月前就是已经是这样了,你自己却没有意识到可以离开。”李隅说着踩下几脚启动杆打火,“如果真的听我的话,那就去想想你自己一个人喜欢做什么,好好地想一想。”
最后那“好好地”三个字咬字很郑重,话音未落,把手一下拧到底,那机车已经悍然驶向前方,在前面侧斜着拐过了一个弯,红色尾灯已消
逝得无影无踪。
阮衿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他手中的烟花也彻底烧干净了。
他揉搓着那截烧干净的棍子,转身走进了楼道中,心里有些悲戚升腾起来,他觉得李隅说的不错,但是隐隐约约又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一直到走上楼,他像行尸走肉一样伸手敲门,陈惠香给他开了门,脸上满是惊喜,“哎呀,小衿,你怎么来了?赶紧进来吧,这么晚了,现在外面也太冷了。”
室内太温暖了,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阮心见了他也挺高兴,虽然表面上还瘪着嘴,但是还是主动起身给阮衿热了一碗鸡汤面做宵夜。
家人的陪伴是很好的,阮衿捧着鸡汤面的碗,小口地嘬饮着,他感觉胃和心都彻底暖和起来了,可是还是有点说不出的怅然若失,那到底是什么呢?
阮心擦着洗澡后的长头发,坐在阮衿身边,“你干嘛总摆一副忧郁脸,难道你和老男人分手了?都要过年了,你高兴点行不行。”
“不是这个……”阮衿挑弄了一下碗里的龙须面,面条煮得太软,一下就断成几截,“不过的确也断了。”
“真的!”阮心高兴起来简直是变脸大师,跳起来抱着阮衿吧唧亲了一口脸,“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以后再找个一百个大帅哥,不伤心。”
阮衿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揉揉眉心,“那个,我问你,你还记得李隅吗?”
“谁?”阮心又想了想,“额,我小时候见过的,你高中时候的男友吗?”
“对。”
“只记得他又帅又凶。”阮心幼年时候记忆已经很很大程度地模糊了,大致印象是这样,“能让我记到现在的帅哥可没几个,怎么着,你要跟他复合啦?”
阮衿摇了摇头,没说话,复合?他其实还是没弄懂李隅的心意。李隅独自处理了那么多事,甚至让自己从李胜南那里成功解脱出来,其实已经足够了。
他现在如释重负,能跟家人坐在一起准备过年,他得谢谢李隅。他那么尖锐又直接地指出了自己性格里长久以来的缺陷,是的,从前李隅就是他的导师,他说,你为自己考虑,为你自己活,说说你自己怎么想的。
可事到如今他还得李隅继续重新再教他,自己可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笨学生啊。
要听他的话,于是阮衿又陪着她们一起看了电视,久违地重温了那种独属于家人之间愉悦放松的感觉。
临了到睡觉的时候,阮心又抱出一床厚被子出来给阮衿铺在沙发上,撒娇道,“我想让你跟我睡一个房间,可陈阿姨不让。”
“你都多大了,我还跟你睡啊?”阮衿铺着被子吐槽阮心这种不成熟的话,手指抚弄在鸭绒上,他听到电视里重播的新闻女声说“一年的结尾马上就要到了,那么明天就是除夕夜了,辞旧迎新一直是……”
阮衿忽然就顿了一下,大脑里某根弦被什么东西迅速拉扯得生疼。
此时此刻,他忽然想到李隅之前说的那一句“到新年,世界上就没有李胜南这个人了。”
那是什么意思呢?
阮衿有点不寒而栗,他抬头看墙上挂钟的时间,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了,一年的最后一天已经开始半个小时。
那么李隅一个人开着机车回老宅,究竟是想做些什么,简直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