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阮衿很直接地表示了自己想要收养阮心的想法。
她是一个Beta,在一所中学当语文老师。从前也有幸福美满的家庭,育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但自从女儿五岁时候因为看管不利在游泳池的深水区里淹死之后,他们夫妻因为女儿的死,以及怀不上二胎的事情时常爆发争吵,最终在心力交猝之下选择了离婚。
陈惠香年龄在三十岁以上,分有一套房,工资收入稳定,也没有再婚生子的意向,完全符合收养人的各项条件。
“小衿,我会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女儿对待。”
“我一看到她,冥冥之中就觉得,这合该是我的女儿,或许是小蔓托付给我的。”
“你一个人选择倔强,愿意在这种肮脏……对不起……我说的比较直白,这种环境中生活,我不强求,但是妹妹还小啊。”
“再怎么说,你只能成为一个哥哥,而不能成为一个母亲,你照顾不好一个逐渐成长和成熟着的女孩子,是不是?”
你知道把一个孩子养大需要付出多少吗?爱,物质,精力,身为哥哥可以给予这些吗?
他的心说,但我爱她啊,谁会不疼自己的妹妹呢?我还有许多许多的爱。但是他始终说不出口,爱和钱从来不等值,他不可能跑到童装店里去说,“我没有钱,但我可以要这条裙子吗?因为我特别爱我妹妹。”
所以他无法反驳。
他记得这些谈话是发生在春天,冰雪初融时分,当时出租屋的电和煤气都断了,阮心因为春季流感而正在高烧中。面对一个个接踵而来的生计问题,他觉得痛苦而无力,当时实在是找不到任何出路,于是浑浑噩噩的点头同意了,跟着就办理了各种手续。
而现在已经是冬天了,陈惠香一直教育有方,又大度宽容。因此阮心很自由,大部分时间想住哪儿就住哪儿,小孩子拥有了漫长的过渡期和不适应期。
阮衿觉得已经到时候了。
在他麻烦缠身的时候,其实就是一个切断联系最好的时机。
公交车缓慢地摇晃颠簸着,进了梧桐街附近就如同一头扎进黑暗之中。霓虹消失,四周都在破败中灰暗下来,他思索良久,紧握着那个小小的手机,最终给陈惠香打去一个电话。
“喂,小衿,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么?”陈惠香的声音是一贯的轻柔和客气,“我刚把心心哄睡着,才从她房间里出来。”
“阿姨好,我觉得现在差不多快一年了,以后阮心就住您那边了,不用再接回来了。”
“哦,真的么?”陈惠香显得有点惊喜的样子,同时又很犹豫,“那她要是想你了,闹着要回来怎么办呢?”
“不管她怎么闹,不要接受就行。我不接她的电话,也不见她的面,她从小就是被惯得太厉害了,别顺着就行。”阮衿对面坐着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婆婆,或许被他冷酷又狠心的语气给震惊的到了,他被用力瞪了好几眼。
“小衿,我开春了要准备调职回南方锦城那边教书,到时候会带着心心一块儿回去,以后要是想见,那可就真的是难了。”陈惠香的声音很温和,她说的很明确了,再想见是真的难,其实就是或许再也不见了。
“那就不见吧。”阮衿回应地很果决干脆。
“你真是一个很冷酷的哥哥。”陈惠香叹了口气。
“只要您做一个温柔的母亲就好了。”车到站了,他说了再见就把电话切断了。
夜色浓厚,吞没了人影,仿佛能侵袭进人的身体和灵魂一样。
在和陈惠香打过这通电话之后,阮衿跋涉在稍显泥泞的路上竟觉得有种不正常的安心。樟树,下水道,各种小巷道,所有灯光无法普及的地方,都像是可以藏匿一个梁小颂的地方。但是他现在心想,来吧,现在就从某个不为人知的缝隙中全部跳出来,一刀用力捅进他的肚子,绞烂他的内脏,要想怎么从他身上找到报复的快感都请立刻出现吧。
因为他现在也不再感到畏惧了。
不过即使他这么幻想了,一直到他走回那个出租屋,什么也没发生。
阮衿打开门,伸手按开了开关,冷沁沁的逼仄小屋,因为电压不稳的缘故,日光灯的灯管闪烁如同夏季的闪电,有时候还产生了滋滋的电流噪音,阮衿就干脆不打开大灯。他只拧开书桌上的台灯,一团静默昏暗的光落在木桌上的玻璃板上,照亮了下方压着的一张女人的照片。
他的母亲,冯蔓,穿着一条红裙子,立在一块旅游景点的石头前面,露出来的手臂白皙纤细,嘴唇红润,像那种港味十足的标准美人。
风情万种,不谙世事地摇曳着。
冯蔓注定无法一个好女人和好母亲,这件事她带着阮衿和阮心是从南方搬到北方才开始显山露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