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是输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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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隅绕到教学楼后面,脚下铺了一层厚厚的梧桐叶子,踩起来干枯薄脆的,一下就碎了。刚入秋那几天起风的时候,有时候会有几片蹿进教室里,总是打着转落在他手边的桌子上。
早晨正上着语文课,女老师见了就笑着从他桌上拾起一片,说,“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即使是常常代表伤感与衰老的意象,搁在他身上,也总是会从无数的诗句中摘出渺渺一句更美好的,更青春的,与朝气相联系在一起。
他始终是被大众偏爱着的那一个,哦,那个更年期教导主任并没有偏爱他,这个除外。
但事实又是否真的如此呢?
比如他现在,就在前往去做坏事的路上。
教学楼后面有一堵白色装饰拱墙,挺多学生在后面用马克笔或者小刀写些乱七八糟的留言。无聊的俏皮话,骂同学老师的,表白的,求期末考试高点分过的,密密匝匝成团挤在一起。学校三令五申过很多次不允许乱涂乱画,又重新粉刷涂白过几次,然而还是完全管不住,索性也就作罢了。
李隅拿着扫把过去扫墙根脱落的墙皮和灰,还能看到自己的名字在上面,出镜率还挺高,配合一些矫情的网络精选情话出现,非主流到令他立刻皱起了眉头。
然后视线往下移,周白,嗯,连周白都有人表白?他十分怀疑是周白自己一字一句刻上去的。
还有阮衿,不过那都是不怎么好听的话了,他也没仔细去看。
一面墙上写的东西,就是一个学校, 乃至一个小型社会的生态了,这些其实都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这面拱墙巨大,两米,高过人,而后面就是几排自行车,正巧待在监控死角后面。
实在是个绝妙的好位置,李隅想,他背对着墙抽起了烟。
林跃有一辆喷了紫色漆的自行车,还有挺多花里花哨的贴纸,进了学校明明不让骑,他还是非要多骑一段直到这里才停下,住校的话也只有周末骑回家一趟,那招摇过市的姿态丑得令人过目不忘。
本来这些并不属于他的注意范畴,但是现在几乎不需要特别分辨,一眼都能瞅见在哪里躺着。
报复起来没有难度,于是就完全无快感。李隅想,还不如当时直接狠狠揍他一顿好了,倘若要背处分的事情也容后再说。他本来是要给他一拳的,但是看到那张恐惧而不自知的脸,就有点想笑场了。
草草清扫完毕,上午最后一节下课铃已经响了,教学楼开始骚动起来,饥肠辘辘的学生都开始往食堂冲刺。李隅把烟灭在墙上自己的名字上,然后把打扫工具先靠墙搁着,反其道而行之地逆着人群往宿舍楼下去。
一楼宿管阿姨正抱着儿子目不转睛在看电视,端着小饭盒用勺子舀饭喂小孩,李隅过去挺礼貌地问,“阿姨,打扰了,请问您这儿有老虎钳么?”
“啊?你要这个做什么。”宿管阿姨的目光没有从电视上移开。
“宿舍的门总是响,我想可能是合页轴承出问题了,想自己修一下。”
谎话总是张口就来,他说的挺平静的。
“哦,这个啊,我这儿是没这些工具的。要是门啊锁啊什么的出问题了打电话给姚师傅,他一会上门来修。”宿管阿姨手指了一下门,上面白纸黑字贴着打印的号码。
“哦,好的。”李隅佯装看了一下,转身就要出去。
“诶,怎么不打?打了电话待会就过来修了啊。”宿管阿姨有点狐疑地问。
“现在是饭点,我怕打扰师傅吃午饭,那就还是下午放学再打电话吧。”
宿管阿姨看着这少年脸上和煦礼貌的表情,说的话也挺细心,印象就还挺好的。想了一下就继续说,“你要是不怕麻烦自己能修好的话,也不用找师傅,老姚一次修个什么东西一次要收十几二十块,就爱坑你们学生钱。出校门右拐的第一个巷子里有个五金店,十几块买个扳手或者钳子,以后用着也方便。”
“谢谢阿姨了。”他答谢完了一句,从口袋里摸了颗草莓味儿的牛奶糖递给小孩。
小孩挺乖的,睁着大眼睛扭头看着妈妈寻求许可,宿管阿姨则笑了一下,“拿着吧。”
他接过来就撕开往嘴里塞,被母亲赏了一个暴力在圆溜溜的脑袋上,“没礼貌,看人家哥哥多懂事多有礼貌啊,拿了别人给的东西该说什么?”
“谢谢哥哥。”小孩子含着糖乖乖巧巧道。
“不用谢,不过最好也别跟我学,我可是坏人。”他伸手轻轻摸了一下小孩子毛绒绒的脑袋,眼睛笑起来微微弯起来,看着很是纯良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