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平米不到的店面里歪歪扭扭地挤了十张落满灰的火锅桌,墙角也摞了一堆分不清是否能用的椅子,前台被堵得严严实实。
老板叼着半截烟,根本不把这点障碍放在眼里,双手一撑,长腿一捞,轻轻松松翻进了前台,从抽屉里找出了一份合同。
“户型、面积和房东电话都在合同上,你们自己看,有问题联系房东,别找我。店面就长这样,确定要接手的话桌椅板凳我会在一周内清理掉。”
说完,他扫视了一轮面前站着的几个学生,一时竟不知该把合同先交给谁看。
陈楠套完近乎就跑,林漓盘着手,用一副“组织分配给我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有事找队长”的表情靠在相对干净的门柱上休息,谢沉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当杨司乐正准备主动接过合同的时候,他径直从店门口走上前去,拿起合同漫不经心地翻了翻,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你的贝斯手呢?”
老板倚在前台,抖烟灰的手一顿,缓缓抬起头,拧着眉毛望向他:“什么贝斯手?”
谢沉不知为何义愤填膺。他一字一句道:“四年前我在这儿看过一场演出,半条烟乐队的演出……”
“不租了。”
老板没让他说完。他噌地直起身,从谢沉手里抽回合同,下了逐客令,语气堪称严厉:“我不租了,你们走吧。”
杨司乐没料到事情的走向会变成这样,缓和道:“是不是有什么误……”
“没误会。”
老板打断他,把烟屁|股往地上一扔,用脚踩了好一会儿,像是要用火星在地上烫个洞。
他把合同扔进前台,看都没看杨司乐一眼:“你们去找别人吧,别来我这儿。”
谢沉气得像个小河豚,单薄的肩膀起起伏伏:“我是看了你们的演出才想组乐队的。”
说出口的话却带着委屈的意味。
老板把手肘搭在身后的前台上,忽然勾了勾嘴角:“你们几个在玩儿乐队?”
杨司乐点头:“所以想和您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借这儿办演出。”
老板轻蔑地笑了一会儿:“这儿连火锅店都开不下去,你们还想着搞乐队?诶哟喂,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纯当自己是个二百五。”
谢沉暗自握紧了拳头才勉强维持住最基本的礼仪,没有和他大声嚷嚷。
“你当初和那个留长头发的贝斯手也是这么说的吗?”他不卑不亢地直视昔日的乐队主唱、如今的火锅店老板,咄咄逼人地问,“你们在一起写歌的时候也觉得自己是个二百五吗?”
林漓眼看着老板杀气外泄,眉目间乌云压境,赶紧过去把谢沉往外拉:“谢沉,你出来一下。”
谢沉难得如此冲动,他觉得很爽,很快活。他抖开林漓的手,厉声质问老板:“这才过了几年?半条烟才出了几首歌?你……”
“才?”老板蓦地后仰身子,对着旁边的火锅桌就是狠狠的一踹,“你他妈说才几年?!”
火锅桌无辜倒地,带起连锁反应,店里噼里啪啦响了半天才重归寂静。
老板满脸通红,脖子上青筋凸起,显然是怒不可遏。然而他说话的声音却很轻,很慢。
“小朋友,我告诉你,”他把手揣进裤兜,一脸讽刺地盯着谢沉,“时间可不是你这样算的。”
“四年,够他跟我分八百次手、考三次国考,再相无数次亲、结一次狗屁婚了。”他从烟盒里晃出一支新烟,放进唇间点燃,“等你也全部经历过一次,什么结果都等不到,再来和我说四年不长吧。”
第19章 从没想过要忘记你
“要重新找排练场地吗?”陈楠蹲在休闲广场的单杠边,畏畏缩缩地瞄了大家一眼,试探着说,“其实我觉得学校排练室就不错……”
林漓作为准高三人,两个小时后必须得返校补课,想都没想便直接拒绝:“我不想让我爸妈知道我在搞乐队。”
谢沉垂头丧气:“我也是。”
杨司乐思索了一路,以队长的身份,对还没取名字的乐队的未来发展方向做出了重要批示:“如果不搞原创,我们就得首先找到演出机会,然后再按照甲方的要求选曲练曲,不能永远只弹我们自己喜欢的曲子,毕竟有回应才有可持续的热情。根据地在哪儿倒是次要。”
林漓好笑地看向他:“回北京呆了几天总算感受到党的号召,脚踏实地地考察了一下乐队的生存模式?这觉悟,啧啧。”
杨司乐失语。
在北京的这小半个月,他不是被爷爷奶奶捧在手心,整日“洋洋”、“心肝儿”地宠着,就是上阁楼和爸爸聊天,帮他擦脸翻身揉腿,用鼻饲给他送奶喂粥,压根儿没想过像以前一样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