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看不到青年的正脸,但是右肩上仅隔着薄薄一层睡衣传来的微凉湿意却清楚地告诉她,太宰治确实哭了。
“……难道……在千子眼中我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吗?”
含着鼻音的沉闷声音从怀中传来,委委屈屈又可怜兮兮,简直和平时的太宰治判若两人。
当然,所谓“平时的太宰治”也只是美智子通过直觉和那唯一想起来的两年记忆来判断的。
觉得他不会哭=认为他铁石心肠——也不知道太宰是怎么得出这样神奇的结论的?更何况她只是有点惊讶而已,并没有觉得他不会哭呀!
美智子心中无奈,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讨论什么逻辑性,免得某个人又要东想西想,自己把自己委屈死。
她轻轻拍着太宰的后背,用曾经安抚女儿的方式安抚他:“当然不是。你在我心中不仅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反而是个敏感又脆弱的胆小鬼。”
怀中的青年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拽住美智子腰侧的外套。
即使真正想做的是紧紧圈住女子的腰,行动时却也只敢这么小心试探,不敢有一丝一毫大胆的举措。
“很辛苦啊……”他嘟哝道,“真的很辛苦啊,千子……你不见了,织田作也不见了,我却毫无头绪。所有的线索,全部的推论都指向「死亡」,可我不想也不愿相信。这个世界是不一样的吗?如果不是,那为什么还要让我——”
最后的话语没有吐露出,连同戛然而止的音节消失在空气中。
美智子悄悄俯下身,向太宰那
边又贴近了几分:“我现在就在你身边,不会再消失不见了。”
拽着她外套的手倏然收紧,萦绕在青年周身的阴郁和悲伤却没有因此消散。
美智子忽然想起那次在温泉旅馆,她问他是不是也有害怕的东西时,太宰治周身萦绕的也是这样的气息,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所以……你一直在害怕的就是‘这个’吗?”
害怕她会说不相信他。
害怕她用对待陌生人乃至敌人的眼神看他。
害怕她对忘却的过去已不存留恋,独留他一人在回忆的迷宫中踯躅徘徊寻不到方向。
美智子忍不住圈紧了双手,主动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到密不可分的程度。
仅剩的一点生疏也被抹去,恍惚间,好似回到了他们都在港黑的时候,似曾相识的感觉便涌上心头。那是她还未想起来的过去,但身体的记忆、心底的熟悉感都让一切变得顺理成章。
“一切都过去了。你所害怕的不会发生,也不可能发生。感受到了吗?现在才是真实的,正在拥抱你的我才是真实的。”
极尽所能的温柔,足以破除一切的温柔。
攥住衣摆的手似乎松动了些,紧接着,美智子就感觉到自己的腰身被人紧紧搂住。从一开始的试探到后来的不管不顾,力道逐渐加大,仿佛要将她整个揉碎揉断。
“我知道。”太宰的声音终于从云端落下,没有了那种虚幻而不真实的感觉,“我知道这里才是我归属的世界。所以——”
尾音拉长,却迟迟没有下文。
美智子耐心等待,她还用手揉了揉太宰蓬松柔软的头发,示意他可以慢慢来,自己并不着急。
“……所以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你们的踪迹,所以不断扩大港黑的势力范围,所以才和「非时院」对上。”
说到这,一声自嘲般的轻笑响起:“直到确定你们都加入了「非时院」,千子更是成为了黄金之王,才知道犯了多大的失误。劫走国常路夜见,设计和诱导贝里尼,给国常路夜见下暗示都是算计好的,但……侑子的事绝对不存在任何阴谋算计。我知道她对你的重要性,也只想保证她的安全,仅此而已。”
美智子柔和了眉眼,戏谑道:“难道她对你
就不重要吗?”
本以为身为孩子的亲生父亲,太宰会趁机表现一番,然而等来的却是长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