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就这些依据?”王局长问,“这些判断仅仅是法医专业的推断,不是百分之百的可靠吧?”
“还有,”我说,“死者的双手内有泥沙和树叶,这说明她伤后,并没有立即死亡。可是,她的头部有损伤、出血。一个人有意识的情况下,受伤,第一反应当然是捂压伤口,手上自然会浸染血液,但是她并没有。”
“这说明了什么?”陈诗羽好奇地问道。
“说明她额部受伤之后,并没有能力去捂压伤口。”我说完,想了想,觉得这句话可能听起来像是废话,于是更加详细地解释道,“说明她的双手被别人控制住了,即便是头部受伤,也不能第一时间反射性地去捂压。”
“那会不会是打击头部后,死者立即死亡,没有时间去捂压?”大宝插话道。
“有可能。”我说,“不过如果这样的话,那她什么时间去抓握泥沙落叶呢?只有是头部受伤之前,那说明她的所有损伤是分两个阶段形成的,也一样提示有人加害。”
“有道理。”王局长沉吟道。
“杀人?杀一个女学生做什么?”一名侦查员插话道,“现场没有翻动,死者的手机都好好地待在储物盒里。死者的衣着又是完整的,没有性侵的迹象。死者就是一个高三学生,社会关系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了,也没有什么矛盾关系,不会是仇杀。最有可能的,就是司机在交通肇事案件后,灭口杀人。可是,你们刚才又从种种迹象上,排除了他的作案嫌疑。那还有谁杀她?为什么杀她?”
“为什么杀她,得从DNA报告上来看吧?”王局长充满期待地看着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说道:“王局长说得对,不过这事儿,还是得从尸检的时候说起。”
我打开了这次尸体复检重新拍摄的死者衣物特写照片,说:“关于案件性质的想法,还是得从死者衣物的状态来说。在偶然中,我们这次复检尸体,发现死者的黑裙子下端有一片血迹,就是我用粉笔标识的区域。另外,死者的三角内裤两侧髂部,也有擦蹭状的血迹。裙子上的血迹,我们暂且不说,先来看看内裤上的血。在说这个之前,我们再看看死者的头部血迹,它的流注方向是向脑后的,死者的双手,除了泥沙落叶,什么都没有。”
“你是想说,既然死者倒地后没有重新直立的过程,死者的双手也没有血迹黏附,那么内裤上的血迹不可能是自己形成的,所以这一处血迹,应该是别人形成的。”王局长说。
我心中暗暗赞叹王局长理解能力超强,心想现在各地分管刑侦的副局长真的都是很有经验之人了。我说:“不错,不仅能说明有外人在场,而且还能说明这起案件的作案动机。你们看,死者头部的创口不大,并没有太多的出血量,那么凶手在击打形成这处损伤之后,手上也不会黏附太多的血迹。既然不会黏附太多的血迹,那么手上少量的血迹会迅速干涸。然而,在这些少量血迹干涸之前,就被转移到了死者的内裤上,说明什么?”
“凶手在击打被害人后,没有做其他的事情,而是直接去脱她内裤?”王局长问。
我点点头,说:“从命案现场的行为分析理论来看,在杀人后立即去做的事情,就是作案动机。你说,立即去脱内裤,他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会场沉默了一会儿。
我见大家都在思考,于是接着说:“还有,死者经过被撞击、地面滑行、撞击路灯杆、跌落沟底这么多过程,可是下身的裙子确实整齐覆盖在腿上的,这种正常反而是一种反常了。”
还是刚才的侦查员说:“可是,你们法医说了,处女膜完整。”
“那并不是排除性侵的依据,因为,因为性侵有很多种方式。”我说。
“可是据我所知,你们提取的所有的检材,都没有检见精斑吧?”王局长问。
我说:“是的,没有精斑。不过,我刚刚拿到的检验报告上可以明确,死者的大腿内侧、会阴部、阴道内擦拭物,都检出有一个男人的DNA。”
“又是那个‘逆行射精’啊?”大宝低声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