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即下意识摇着头,泪流满面,如鲠在喉,“不是,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呢?”林平之痛心而怜悯的看着顾即,就像在救赎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你如果真的为景衡好,你忍心他人生留下一个污点?你的父亲,你的家世,你有想过景衡以后要承受如何的压力吗,以后你们的激情过去了,平淡下来,你又能给他带来什么呢?”
一个个问题如同一座座大山,压得顾即喘不过气,林平之说得一点儿都没有错,他什么都不能为林景衡做到,他只会成为林景衡生命中的一个累赘。
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林平之看着身体抖得如秋叶的顾即,心生不忍,他是看着顾即长大的,顾即是个怎样的孩子他最清楚——但是无论如何,林景衡才是他的亲生儿子,一个父亲想为自己儿子的心是无可厚非的。
顾即闭了下眼,两行清泪把他的脸濡湿,他听见自己绝望得沉闷的声音,“叔叔,您想要我怎么做?”
他明白了,今天林平之是有备而来的,他不怪他,事实上,林平之的一言一语都是对的,他甚至都想不出一句话来反驳——他空有一颗喜欢林景衡的心有什么用呢,他不想成为林景衡的负累。
林平之似乎松了一口气,他循循善诱道,“我听说你父亲最近惹上了点麻烦,这样,我替你父亲把债还上,你,”林平之顿了顿,“你们就离开吧。”
顾即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眼泪像流不尽的小溪汩汩而出,林平之抛出来的诱-惑太大,大到顾即几乎在一瞬间就明白自己根本无法拒绝,他可以用这笔钱还了顾平的债,不用担惊受怕,也不用整日惶恐不安,甚至连本来黑暗至极点的未来都有了一条出路。
他不是圣人,从小就知道金钱的重要性,可是此时此刻他竟然无比痛恨这能够给他带来温饱的东西,顾即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是因为金钱阻碍了自己和林景衡的感情——这世界上最珍贵却也是最廉价的东西。
林平之怕顾即不肯松开,又斟酌的加了一句,给顾即致命一击,“你不走的话,景衡若知道这事,他肯定会竭尽全力帮你,到时候,局面恐怕不是你想看见的。”
是啊,他为什么怕林景衡知道,不就是怕林景衡掺和进来,那样如阳光的人,怎么可以沾染了污浊?
顾即不想承认,不甘心承认,但是林平之句句有理令他不得不承认,他于林景衡而言不过就是一块绊脚石,如果没有他,林景衡可以拥有更好的人生。
既然如此,他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顾即用力的抹了一下湿漉漉的脸,看着林平之,他给林平之一个满意的答案,放过林景衡,也放过自己——他是个无比自私的人,为了金钱,背叛了林景衡,下水道老鼠的儿子,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才对,不应该痴心妄想重见天日。
“林叔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身体如同被操纵,机械的一字一顿吐露出自己的回答,“我能高考后再离开吗?”
林平之似乎没想到这么快就谈拢了这件事,他略微诧异,便说,“自然是可以,这是你自己的决定?”
顾即想,林平之一定极其看不起这样没骨气的他,可是在现实面前,骨气算个什么东西,他顾即何曾有过骨气?
林家给过他多少恩惠,那些都是他一辈子还不起的,既然如今有自己能做到的事情,他一定会去做,于是他费力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来,“是,是我自己的决定,没有人逼我。”
他只是为了活下去,有什么错呢?林平之肯在这个时候伸出援手,自己还装什么,实在没有必要。
“那就好,那就好。”林平之呢喃了两句,“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
“您放心,我不会告诉景衡的。”顾即知道林平之在想什么。
林平之面色有点尴尬,“那叔叔走了,你好好休息。”
顾即哽咽的嗯了一声,看着林平之转身走到房门口,打开门,意识已经催促他开口,“林叔叔,这些年谢谢你们,代我和阿姨说一声对不起。”
林平之身形一顿,顾即脑海里轰隆隆作响,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其实说什么都已经无所谓了,木已成舟,他确确实实背叛了林景衡,背叛了他们近十年点点滴滴积累起来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