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观鼻鼻观心,一直等陆惟名挂了电话,才状似无意地问:“要回去了?”
两人相隔不远,刚才陆惟名那通电话像是公事。
果然,陆惟名“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回......”沙鸥卡住,这时候才发觉自己对于对方如今的工作生活完全不了解,甚至不知道他现在落脚何方。
“回北津。”陆惟名主动回答。
“哦。”
莫名却似有实质的尴尬突然蔓延,僵持片刻,两人同时开口
“我......”
“你......”
话一出口又不约而同地打住,沙鸥轻叹道:“你先说。”
“没什么。”陆惟名说:“我不多留了,还要去会馆门口取车。”顿了下又道:“该你了。”
沙鸥握着半杯蜂蜜水,抿了下嘴角,说:“如果不是太急的话,吃个午饭再走?”
陆惟名微怔。
记忆的闸门应声打开,曾经每天都在沙鸥家入伙拼桌的日子恍然若现,那个时候自己真的是中二病晚期,也不知道究竟是馋沙鸥的手艺,还是单纯地被吸引,努力地想靠他近一点。
陆惟名眸色闪动,问:“你做吗?”
“嗯。”两个人此时脑中回忆的画面蓦然重合,沙鸥放下水杯站起来,挽了挽居家服上衣的袖子,“我做,吃不吃?”
陆惟名笑了一下,说:“吃。”
沙鸥二话不说,抬脚就往厨房走。
除了沙雁还中秋春节或是黄金小长假偶尔回家外,这些年,沙鸥几乎过得是独居生活,但是常年的自律习惯并没有因为索居而改变,这些年他不抽烟不喝酒,更是极少吃外卖,除了早年间刚涉足时评圈的时候,曾经有小半年的时间熬夜写约稿外,生活习惯甚至健康自制到了严苛的程度。
他坚持一日三餐自己动手,所以冰箱里的食材随时都是满的。
沙鸥从冷冻层拿出一小袋羊肉片和一条海鱼,放到水池里先解冻着,又从保鲜层拿出一根青笋两根黄瓜,顺手又拿了两个鸡蛋出来。
厨房的大理石操作台上,沙鸥洗菜切菜,打蛋配料,备菜完成后,羊肉片和海鱼也解冻了,他又从冰箱里拿出一个西红柿,从橱柜里拽出一把红薯粉,而后把泡好米的电饭煲通电,开始正式炒菜。
他神色始终安然淡漠,做饭的速度却依旧很快,厨房里不时传出锅铲碰撞或是生菜下油的声响。
厨房的烟机发出细小的“嗡鸣”声,陆惟名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不远处那道劲瘦利落的身影,忽然觉得心中涌上一股难言的酸涩,而后便是被眼前真实取代的无限完满。
此情此景,曾经无数次地出现在他午夜梦回之时,而每一次欣然醒来后,紧随而来的便是无法消弭的茫然失重。
瞧着沙鸥的背影,有那一瞬间他几乎都要认了,哪怕昨晚是他骗他,哪怕那些醉话中能有三分真心,他也认了。
沙鸥掐着电饭煲跳档的时间,炒完了最后一个菜。
他盛菜出锅,又拿了两双碗筷,站在饭厅里偏头向外招呼了一声:“可以了,洗手吃饭吧。”
小餐桌上摆得满碟满盆,红烧浇汁鱼,西红柿羊肉汤,青笋炒鸡蛋,还有一小盘凉拌黄瓜。
陆惟名洗完手,在餐桌旁坐下,目光从菜品上逡巡一番,发现每盘菜里,都没放香菜蒜末或是葱花类的调味菜。
他暗中咬牙,没想到自己少年时期挑剔的味蕾习惯,沙鸥都还记得。
沙鸥盛了汤放在陆惟名手边,轻声道:“尝尝看。”
后半句话卡在喉间咽回肚里试试还是不是原来的味道。
两个人吃菜喝汤,陆惟名吃下小半碗米饭后,才说:“挺好的,厨艺更胜从前了。”
沙鸥端着碗难得谦虚:“没,是你不挑了。”
曾经以为连再见一面都是奢望的两个人,如今能安然互对地吃一桌午饭,更甚至,在不经意间提及过往时,都能按捺住内心波澜,面上云淡风轻地笑上一笑,不得不说,岁月让人成熟。
既然已经提到了曾经时光,想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忌讳可言了,沙鸥捏着筷子,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这些年都在做什么?”
陆惟名伸筷夹菜,口吻也如闲聊:“瞎折腾,在部队五年,考了军校,后来转业就又回北津了。”
沙鸥喝汤的小瓷勺一颤,汤汁溅落几滴到手背上,他不动声色地抽了张纸巾擦去,笑道:“当年大家还都以为你转学去外地了,怎么想着参军入伍了?”
陆惟名看他一眼,笑容亦游刃有余:“年少的时候脑子一热,谁还没干过几件傻逼事。”
沙鸥低头喝汤,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