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梅美瞪了眼有事隐身、无事现身的吴佩汉,实在是难解心头之恨,狠狠戳了他一指头:“跟了你哥那么久,一点心眼也不长,你那么多女朋友白交的!”
吴佩汉立正敬了个标准的礼,“报告首长奶奶,这回情况不一样,我保证回去多多交男朋友积累经验,硕士论文内容就有啦。”
“就你嘴贫。”李梅美摸出手机,镶钻的手机壳在阳光下blingbling地闪烁。
吴佩汉差点闪瞎眼,赶紧眨巴眨巴,双手背后,无论是他天真无害的笑容还是散漫的姿态,都表明他是个毫无心计的三讲五美好青年、奶奶的乖孙子,在他心内一颗名为“间谍”的种子已然避开所有视线茁壮成长——笑面间谍正十指纷飞给他哥通风报信。
多年不好好上课的实践经验,盲发短信正对率百分之八十五以内!
抢救室不分四季昼夜,每时每刻都是高峰期。
经验丰富的护士胳膊一指:“那里有空床,快!”
“咱们医院的病服?”
“怎么不在病床上推这来了!病例呢!
“之前因为什么住院?”
医生一边检查,一边用寻问轮番轰炸,钟在御看见他嘴皮子翻动,可双耳如失聪、喉咙如毒哑,每一根神经都被无形的手掐死了,无法思考。
吴窥江所知甚少,简要答了两三句没词了,连续几声唤不来魂,狠狠摇晃他:“醒醒,奶奶的病例呢!”
“我、我去拿!”钟在御落荒而逃。
叮——
“奶奶给大姑打电话了”。
吴窥江飞快地回:“继续观察。”
吴窥江翻找通讯录时修长的手指在颤,冷汗浸透的手指划过屏幕留下几枚清晰的指纹,迎接他的是一阵铺天盖地般的晕眩,几乎吞噬了他所剩不多的清明,他扶墙站稳——许是刚才用力太猛的后遗症。
“喂,林森,你来一趟医院吧,我可能没法陪他。少废话!别叽歪,叫你来就来。”
林森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他出事了,我跟你没完!”
钟在御凭吊起的一口气跑上跑下,去而复返,手里捏着厚厚一沓病例,再无法维持,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那冰冷的地面如一记重拳,他无力地抓着吴窥江的裤脚:“为什么会这样,今天要回家了啊。”
接走病例,二度进手术室。
红灯亮起,仿佛恶魔之眼。
吴窥江面色阴沉,伸手扶起他。本该是孙子绕膝头的日子,车厢里还一兜去晦气的柚子叶,他还差一句“奶奶,你放心把他交给我吧”憋在心底,怕是永无天日。
他哪里能想到,老辈人剪不断的恩怨情仇?漂亮女人海了去,怎么尽招惹不该惹的人。
吴曼因来电,掐断。
再来,再掐。
钟在御诚恳地看他:“你接吧,早晚要接,早说比晚说好。”
说完他站起身,自觉去墙边的靠椅上坐着,孤独地抱紧双膝,头搭在双膝之间,看向急救室的大门。整个人蜷缩进塑料椅内,好像穿了件肥大的外套。
吴窥江没走远:“妈。”
吴曼英不冷不热地说:“你奶奶都跟我说,我不说你什么了。”
吴窥江破天荒地有种是亲妈的感觉,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觉得吴曼英不是冰刀子。
下一秒,吴曼英的话又把他拉回深渊:“你打小就会不任性、不感情用事。我知道你一定会重新开始,只是需要时间,两千万起步资金对你而言低了点,但妈妈相信你。”
亲妈的安慰并没有实质性的作用,吴窥江时不时瞥向钟在御的目光带着幽幽乱乱,淡然地问:“妈你想说什么挑明了,注资的事免谈。”
儿子肯承认她,吴曼英觉得什么都值:“怕你心慈手软,这些妈妈都可以替你解决。”
“妈,我不管奶奶那边对你说了什么,这边是我的私事。你上次没能干预我,这次也别想掺和。”
吴窥江挂断电话,发现吴佩汉怯生生地站着,想走不敢走,想听不敢听。
见大哥的目光,吴佩汉双手不安地搓着破洞牛仔裤,半晌才磕磕巴巴地说:“奶奶把我赶下车了,说不把你带回来,我也别回去了。”
吴窥江白了他一眼,“滚。”旋即安分地在钟在御身边坐下,揽着他的肩膀,“别怕,无论发生什么,都有我在。”
像一对恩爱小夫妻,披荆斩棘共渡难关,谁也别想横插一脚。
吴佩汉探头探脑地看了一眼,悻悻地缩回去,出去是奶奶留下是大哥,还有银行卡上肉眼可见的数额。于是当机立断慷慨就义,他要为大哥死而后已。
钟在御喉咙干涩:“她是你奶奶。”
吴窥江说:“是我奶奶,但这不是我本意,我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