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蹑手蹑脚路过顾北筠的房间,房门未关,他出于好奇扒在门框边,一双眼睛往里瞧他没有看见暴怒的顾北筠,那少年竟是蜷缩成一团,头埋在双膝之间,两臂紧紧地环抱自己,房间没有开灯,他一个人坐在地板上,躲在窗帘后面,只隐隐约约看见他在抖。
不知道上前还是离开的林倦正在犹豫,顾北筠忽然掀开帘子,还未抬眼就憋着哭腔道:
“谁在那里?”
林倦原本想拔腿就跑,但他没看过顾北筠哭,而且又被他喊住了,此刻就算跑,以顾北筠的性格也一定要把逃跑的人逮出来。
“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不成?”
林倦摇头,手足无措,顾北筠抹了把脸,背对林倦,缓缓道:
“正好没人给我上药,你,过来。”
“会上药吗?”
林倦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顾北筠撩起裤腿,上面的血痂未掉,甚是骇人,他沾了点药膏,便用棉签碰了上去,耳边只听见顾北筠“嘶”地一声,他立刻缩手不敢涂了,生怕自己把顾北筠弄疼,而顾北筠不仅没呵斥他,反而一蹦一跳跑到门口,打开了灯,顺手带上了门。
关门声吓得林倦一抖,险些把手里的棉签扔掉,顾北筠看他,又嗤笑:
“我都这副样子了,还能把你怎么样?”
林倦抬头,正好对上顾北筠。
十六七岁的少年已颇具男人气概,他个高,三姨太是个大美人,顾北筠像她。
再好看的模样,拽着裤脚一蹦一跳的,都滑稽得要命,此情此景下,林倦也不敢笑,顾北筠可不是他能取笑的对象。
“开灯还不是为了看得清点,别把棉签杵进我伤口了。”
“要不然你吃不了兜着走。”
想来顾北筠还比自己小几岁,却从来没把自己当哥哥。
顾北筠象征性地用手指头戳了戳林倦的脸,林倦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力道,顾北筠仰躺在床上,伸着两条长腿,林倦提着他的裤子,把所有伤口都上完药也不敢问他可不可以离开。
顾北筠不懂手语,他就算问,也没用。
他看着顾北筠,以为他睡着了,呼吸平稳,双眼紧闭,眼角还挂着泪痕。
“涂好了?”
林倦点头。
后来林倦也记不得怎么离开顾北筠的房间,他只记得那个晚上,顾北筠第一次没有对他表现出恶意。
他想,如果不喜欢他,就这么相处也可以,为什么顾北筠连最普通的相处都不愿意给呢。
林倦回忆梦境的内容已是头疼欲裂,两手撑在床上,发现锁链还绑在身上,他又无法叫人来,只好再次躺下,望着天花板,等待有人发现他醒了。
“倦儿!”
“你醒了!”
林倦听见熟悉的声音,陡地看向声源处,竟是顾宝芝,他都不知道顾宝芝回来了。
“快,快起来,快让我好好看你。”
触景生情,顾宝芝见到林倦清醒,悲从中来,如今母亲不在,唯独看见林倦时才想起自己当年在顾公馆做大小姐的时日,顾宝芝抓住林倦的手,那双美眸早已盈满泪水,她已初为人妇,盘着长发,旗袍勾勒出她微微走形的身材,生完孩子以后,顾宝芝便圆润了一圈。
“倦哥哥!”
顾宝芝的儿子麟儿跑了进来,一下冲进林倦的怀里,比起生分的四舅舅,他更喜欢倦哥哥。林倦也弯下腰抱住有些沉的麟儿,麟儿笑嘻嘻地搂住他的脖子,问道:
“倦哥哥,妈妈说你生病了是吗,我好担心啊。”
“你有没有好些?妈妈说了,生病了要多喝水,多吃蔬菜,倦哥哥是不是也没吃蔬菜,所以就生病了?”
林倦笑着摇头。
顾宝芝打断了自家儿子喋喋不休的问话,拢住林倦的手说道:
“老四应了,你们俩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近日我在家,大哥跟大嫂也同意,你们俩的婚事,不能再耽误了。”
“下个月十八,姐姐一定给你个漂漂亮亮风风光光的婚礼。”
林倦抱着麟儿的手微微一紧,只是默默垂头,点了点,丝毫不见有任何兴奋的模样。
也是,这么多年过去,谁还会在乎这桩婚事呢。
跟顾宝芝话了一会儿家常后,林倦便乏了,他体力不支,折腾了三日,身上还有不少外伤,大夫看完以后说他不能再这样下去,如若再不成亲,便有性命之虞,稚子的适婚年龄是18-25岁,林倦已然过了最佳年龄,现在全凭名贵药材吊着口气,他知道,顾北筠就是想这样生生磨死他,这样顾家既不算毁约,他也不用跟自己成亲。
下月十八,正好是林倦情热之时,到时候,他要跟顾北筠呆在屋子里三天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