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戏不好演,和原著有一定出入。原著毕竟是脆皮鸭文学,这一幕在原著里色气满满,也是羊宜修在作品中正式表露自己对大哥的感情的时刻。
剧中当然不能这么搞,所以昭阳和简星原本该有的吻戏被删了,成了纯粹的社会主义兄弟情,严肃地探讨家国大事。
昭阳停下,在热气氤氲中望着简星。
片刻,简星睁眼,“老三?你怎么来了?”
又笑了笑,“你想泡药澡早说啊,不用这么心急吧。”
昭阳轻声道:“我来看看你。”
然后,他的目光往下看去。
简星低头看向自己胸膛,一道伤疤从左边的锁骨处斜斜地向右下方延伸下去,尽管痕迹已被岁月淡去了许多,却仍能让人隐约领略到它曾经的触目惊心。
简星:“这个,好久以前的伤了,那时还没遇见你……”
“大哥。”
“嗯?”
“我想看看你后背。”
“……?”
“我想看看你……当年那道伤。”
简星明白了。片刻,转身,让整个背部敞亮在昭阳眼前。
十三岁时,为了保护两个弟弟,男主被人在背上砍了一刀。那是他这一生留下的第一道伤痕,也是标志着他成长的第一次伤痛。
但这不是他后背上唯一的伤痕,它像是一条主线,撑起了一个人的魂魄,也撑起了一个故事的脉络。此外,周围还零零散散地分布着好些新伤旧痕,争先恐后地巴在他的皮肤上,面目狰狞,底蕴隽永。
简星:“这伤早就不疼了,你别老记挂着这些事。”
昭阳:“大哥,谢谢你……”
昭阳:“你永远是我大哥。”
简星笑着回身,“你这话,难道你不永远是我三弟么?”
昭阳点头:“嗯。”
“CUT!”邱导喊道,“简星你情绪不对!”
简星一愣,“哪不对啊导演?”
“把你眼里的笑收下去,你当这里是水上乐园呢?”
“哈哈哈——”众人哄笑。邱导听起来在怼人,但大家知道,他并不是真的发火。
简星以邱导看不见的角度撇了撇嘴,又道:“我三弟都跟我道谢了,我这都不能笑吗?”
“不能。”邱导斩钉截铁,“他说‘你永远是我大哥’的时候你心里就该意识到不对了,这一句‘谢谢’说白了就是诀别,懂不?”
“你俩先再磨磨,等会重来。”邱导朝两人嘱咐了一句,回头又去研究刚才的镜头。
张副导凑了过来,见邱导眉头越皱越紧,问道:“邱导,是不是还有别的问题?”
邱导不轻不重地点了点头。这个问题比简星的情绪不到位更严重——这一幕,由简星和昭阳两人演出来,太基了。
连他这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干部都看出了这种微妙的味道,观众们会怎么看?小姑娘们会怎么看?邱导可不希望自己的心血被打上恶意卖腐的标签。
“再试几遍,”邱导说,“不行的话……换场景。”
浴池怎么说都太暧昧,他一开始就该想到的。
浴池边上,简星和昭阳反复过着台词。“我知道这是诀别,”简星琢磨着,“也总不能直接接受这种诀别吧,那也突兀。”
“你不知道。”昭阳下意识就开了口。
“嗯?”
昭阳想了想,还是接着说了下去,这场毕竟是对手戏,两人都得在状态,“我觉得小羊只是意识到了,那是潜意识知道,但主观上是不知道的。”
“哦?”简星显然在等着昭阳说下去。
“打个比方……”昭阳思索起来,“你谈过恋爱吧?”
简星一愣,笑了,“当然。”
“那就想象一下,自己和恋人本来笃信能够白头偕老,永不放手,然后某一天,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就是一个平常的日子,一句平常的对话,那就是那一瞬间,你内心深处意识到,你们已经没有未来了。”昭阳说。
简星似乎真的努力回想了一下,“……嗯。”
昭阳继续,“但你不会在那时就打定主意中止关系,你们的回忆那么多,你已经习惯了有她在,你心里清楚有些事不可能,可你还是希望它可能。所以对潜意识的警告,只能假装没有察觉。”
直至不得不兵戎相见的那一天。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所以,也不是一定不能笑,但那种笑不能是打从心底开心的笑,而是一种掩饰的笑,演给对方看,也演给自己看。”昭阳说着,补了一句,“……这是我个人的理解。”
简星看着昭阳,没有说话。
“各就各位!清场!”导演的军号响起。
这一次,出乎邱导的意料,简星还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