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刻过去的喜悦让杭远有些飘飘然了,全然忘了还需要确认什么。
“心心……”他收紧手臂,头埋在童乐心的领口里,一边亲吻他的后颈,一边低喃着,“不吃饭了好不好?去床上,我想好好抱着你。”
“我们别再这样了,”童乐心咬咬牙,放下调了一半的鸡蛋面糊,右手垂下来,移到围裙边缘,无意识地绞紧,“阿远,我是哥哥呀。”
他其实很心虚,知道自己压根没有立场这么说,几个小时前他还主动张开嘴,任由杭远在他的口腔里强取豪夺,一边和他缠吻着,一边帮他安抚着欲望,他有拒绝的机会,但他选择了无视。
一直以来,杭远都是一个散发着甜蜜香气的定时炸弹,他明知危险,明知倒计时终会结束,却还是忍不住想握在手中。
童乐心寻到杭远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你去客厅坐一会儿,饭很快就好。”
杭远扯出一个笑,忽然拽着童乐心的手臂,一把将他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他的动作这样急躁鲁莽,却没让童乐心的后背撞在料理台上,而是用右手垫在了他身后,指节甚至发出一声脆响,这下好了,他的手心和手背全都在为了一个人而疼,多愚蠢又浪漫的行径。
“说什么傻话,你当然是哥哥。”
“哥哥是哥哥,也是心心,是我一个人的心心。”
他低头,和童乐心鼻尖相碰,过去的很多个晚上,他就是像这样扣着童乐心的腰,教他跳华尔兹,因为时不时会被童乐心踩到脚,干脆把人抱起来,放在自己脚背上。
他乡的冰凉月光下,他无数次想象着,童乐心穿上他亲手做的裙子,填满他空荡荡的怀抱。
“我给你做了很多裙子,都是我自己做的,我下次带来给你试一试好不好?”杭远的语速越来越快,好像在怕童乐心不给他说完的机会,“心心,你还和以前一样高,一样瘦,尺码应该正合适……”
然而童乐心还是打断了他,“阿远,你别说了,”他咬了咬下唇,“我早就……不喜欢裙子了。”
“妈妈留下来的那些,我都已经还给她了。”
他抬起手,轻轻描着杭远的下颚线,这实在是让人心疼的认知,他温柔又傻气的男孩,在他们彼此错失的日子里,已经长成了成熟男人的模样,而他不知道眉间那道浅痕要用多少天真才能等量代换,他说:“阿远,我们都长大了。”
最后一丝笑意僵在嘴角,杭远死死圈住童乐心的手腕,贴在自己侧脸上,他没有开口,只是盯着童乐心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撒谎的破绽,直到一阵疾风将敞着的窗子咣当一声拍在窗框,紧随而至的雷声打破僵局。
“我、我去关窗,”杭远的眼神太过赤裸,童乐心躲不过,干脆又埋着头,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放开我吧,阿远。”
十七岁的童乐心看向杭远的时候,目光里又有赧然又有迷恋,他常常想,世界上怎么会有杭远这样好的男孩子,偏偏这样爱他,偏偏最懂该怎么样去爱他,二十三岁的童乐心不敢看杭远,他一个人走过很远的路,终于明白故事里总要有懦夫和英雄,而他愿意做那个懦夫。
既然没有公主命,那就送故事里的英雄自由。
杭远仍然没有松手,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正值盛夏,晴天却变成了奢侈。
命运种下什么偏差,让乌云在这个早晨再一次黑沉沉地压下来,大雨灌进城市,浇透所有滥俗粘腻的情话,他躺在雨季的漩涡中心,听不出是哪一年的夏天在哭。
杭远在过去的年里把自己活成了一座休眠火山,所有汹涌滚烫的爱意都蛰伏在死气沉沉的外表下,他把自己关起来,一直沉睡,而他所谓的沉睡却是没有尽头的失眠,是堆积起来的白色药片,只要童乐心的一句话就能瓦解成春,又或者沦为一地烂泥。
他红了眼睛,甚至没出息地哽咽。
“心心,你说过的,你最爱我。”
“你不能反悔。”
第九章
杭远在十六岁那年得知自己有个孪生哥哥,在这之前他都沿着父亲为他规划好的路线稳步行进着,虽然偶尔会抱怨父亲的要求太严厉,但他是在快乐中成长起来的。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无疑是震惊的,但对于童乐心来说,则是一次迟到的相逢。
他从刚有记忆开始,就知道自己还有个双胞胎弟弟。
童苑的工作并不光彩,白天在家教童乐心读书认字,晚上就要换上款式露骨的裙子,去酒吧和夜店演出,有时不得不陪酒,母子俩生活艰涩,常常遭人白眼,每听到有人用鄙夷的语气谈论童苑的穿着有多不检点,童乐心都委屈地掉眼泪,他扑进母亲怀里,哭着说:“他们都是坏人,妈妈的裙子……明明就是最漂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