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推开,要用什么样的动作和力度,才不至于让杭远露出受伤小狗似的神情,他很清楚,自己最招架不住那样的杭远,结果一定是输得狼狈。
他只好暂且默许,等到杭远放开他,才说:“阿远,下次不许这样了。”
“嗯。”杭远说。
心心好香,下次要多抱一会儿。杭远心想。
杭远很久没有如此顺利地入眠过了,沙发并不舒适,但空气中充斥着童乐心的味道,比任何药物干预都有效,那种细微的、只有杭远能捕捉到的气味,对他来说,无论过了多少年都是一样的熟稔而安定。
他做了一个梦。
梦到他和童乐心在教室里接吻,穿着高中校服,试卷散落在脚下,印刷的铅字却浮在半空中,不规则地排列着,所有的字母和数字都失去公式里原有的意义,好像只是为了凸显他们正处十七岁,接着,他牵住童乐心的手,带着他跑出教室。
明晃晃的日光下,他们奔跑,把一切世俗的成规与偏见抛在身后,日子追不上他们,于是他们不需要长大就拥抱了自由。
这是过去六年里,杭远求而不得的梦境。
他不是没有梦到过童乐心,但没有哪一次像这样明亮。
他有许多次梦到穿着裙子的童乐心,大腿上的红痣在裙摆之下时隐时现,而他只能隔着一层艳色的毛玻璃,任凭沉痛的想念和焦灼的欲望交织又撕裂,却怎么都无法靠近童乐心一步。
被雷声惊醒的时候,杭远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就在闪电将夜空擦亮的那几秒里,他看到童乐心穿着T恤和短裤站在窗前,露出两条白生生的细腿。
童乐心白天教书,是要刻意穿得成熟些,可是这样一看,还和以前一样瘦瘦小小的,一点都没变似的,和杭远越发结实健壮的体格相比,实在是过于单薄,更是添了几分幼态。
哥哥和弟弟的概念始终混淆不清,这是原罪,引发杭远病态的保护欲,混杂着本能的破坏欲。
他们是同卵双胞胎没错,然而胚胎阶段的营养分配严重失衡、荒唐婚姻两方的不平等选择,造就了两段完全不同的人生,即便他们的五官高度相似,但因为身形相差甚远,气质也完全不同。
更可怕的是,时间把不同点无限放大,让相似点变得越来越模糊,这和所有基因实验的统计结论相悖而行。
杭远坐起来,暗自期盼着下一次闪电,好让他看清楚从梦里走出来的人。
“心心,”他应该叫哥,这样才是听话的弟弟,可是他还想着刚才的梦,这样的称呼才顺理成章,“又下雨了吗?”
童乐心关好窗,留了条缝透气,答道:“嗯,今年夏天雨水特别多。”
“不过应该下一会儿就停了,快睡吧。”
他要回卧室,就必须朝杭远的方向走,大雨猖狂而至,电闪雷鸣间,夜空被迫留白,杭远终于看清了梦中人的脸。
童乐心大概也是被雷声吵醒的,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不设防的温软情态,碎发凌乱地趴在额头上,被当做睡衣的oversize T恤正是上次杭远醉后醒来,穿在身上的那一件,只不过杭远穿着紧小,童乐心穿着宽松,领口往一边偏去。
他哪里都软,哪里都乖,可杭远脑海里却有着太多恶劣的想法。
他既要做保护者,也要做破坏者,他要亲自为公主穿上裙子,再用精液弄脏洁白的裙摆,他沉寂多年的性欲只对着童乐心苏醒,他只有无节制地和童乐心做爱,才能确认童乐心的归属权。
他这样贪得无厌,怎么可能甘心止于一个梦。
从前,他所谓的心电感应全都建立在一厢情愿的假想之上,他草木皆兵到,即便换季感冒都要疑心童乐心是否也被相似的病症折磨着,而如今他真的离童乐心这样近,隔着一扇随时可推开的门,而到底要不要推开,全取决于他想不想继续装乖,这份牵引力变得真实可感,连梦境都不再模糊。
日子还长,而这显然是一种乐观的暗示,杭远笃定着。
但今晚,他要先给自己一点甜头吃。
既然梦中人朝他走来,那他就一定要抓住他。
他在童乐心欲径自走过自己时,猛地拽住了他的手,坐在沙发床上,仰头看着他,像只摇尾乞怜的大狗,“心心……你没有和我说晚安,我睡不好……”
“那我现在补上可以吗?”
童乐心只好停下步子,在沙发床边坐下,揉了揉杭远的头发,语气中透着无奈,但又很认真地说:“阿远,晚安。”
“不行,现在说已经晚了,要收利息,”杭远继续耍赖,他不高明的技俩在童乐心这里屡战屡胜,原因无非是心软的哥哥在纵容他,他拿准了这一点,乘胜追击,蹭着童乐心的颈窝,没脸没皮地说:“心心漂亮,我要心心陪我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