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样也轻声回答,“晚安,龙之介。”
但直到洗漱完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的时候,初鹿野来夏都没有想明白,芥川龙之介身上到底是哪里给了他反常的感觉。
家人这两个字对于曾经的初鹿野来夏来说 ,是完全的噩梦。他仅有的两个家人——父亲和母亲,父亲早早地就扔下他和母亲离家出走了,他从未对父亲有过记忆。而母亲则因为父亲,对他这个唯一的家人非打即骂,最后甚至能够虐待到失手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
这样的家人,也可以叫家人吗?
连初鹿野来夏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对父母怀有怎样的心情。他在心中告诉自己已经放下了,却仍旧固执的带着那个有母亲强迫他带上的黑色颈饰。
初鹿野来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固执地戴上这个颈饰,但是现在他能够明白戴上这个颈饰时,自己在想些什么——大概是在时刻提醒着他,家人是一个谎言吧?
让初鹿野来夏现在回想当初让芥川龙之介和芥川银住在他家里的决定,好像十分的无厘头,一点都不符合他的性格,并且还有一点愚蠢——他的秘密很多,万一在相处的过程之中被发现又该如何?
但是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大概是和芥川龙之介与芥川银的长久相处,终于让初鹿野来夏对家人这两个字多了一些信任感。他不再执着于曾经那个老旧的黑色颈饰。
这一天对于初鹿野来夏来说,是一个契机。
芥川龙之介送给他的缀着翠绿宝石的颈饰,他亲手封闭梦魇的最好的理由。
他将噩梦揉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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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末,新鹤谷学馆那里没有排课,且距离侦探社规定的上班时间还早。
初鹿野来夏慢慢悠悠地出了门,随后在附近的鲷鱼烧店里买了两份红豆馅的鲷鱼烧。
鲷鱼烧是用纸袋包装的,即使外层有面皮的阻挡,还是能够闻到内里馅料所带来的浓郁的香味。他不顾有些烫手的温度,从鲷鱼烧的尾巴开始咬起,随后红豆馅的甜味和面饼所带来的香味一起从味蕾蔓延了开来。
另一只手突兀地从旁边伸了过来,在初鹿野来夏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抢走了他手上的另一份鲷鱼烧。
初鹿野来夏心中立刻升起了被夺食的大怒。他愤怒的转过头去,看到的是已经咬了一口鲷鱼烧的太宰治。
太宰治吃的毫不心虚,甚至还有心思对鲷鱼烧评头论足:“外面的皮烤的有点焦,里面的馅也不够甜,用的红豆不是很好的食材,有点可惜。”
初鹿野来夏面色阴森:“你吃我买的鲷鱼烧的,还好意思这么说?”
太宰治干脆地几口就吃完了鲷鱼烧,最后笑着摊手,“为什么不好意思?”
初鹿野来夏只感到了一阵语塞。是他错了,不该和太宰治讨论好不好意思这个话题的。
太宰治这个人,不管干什么大概都特别好意思吧?他就没见过太宰治感到不好意思的时候——这种情况也许根本就不存在于太宰治都世界里。
“你来干嘛?”初鹿野来夏看他一眼,“总不会就是单纯来抢我的鲷鱼烧吃的吧。”
“其实也没什么事,”太宰治摸了摸下巴,随后看着初鹿野来夏笑了起来,“听说你当上了侦探社的正式社员?”
“那么,恭喜你了。”
“你这声恭喜……说的阴阳怪气的。”初鹿野来夏迟疑着说。
不知道为什么,他从太宰治的这声恭喜里听出了什么特别的意味。他总觉得太宰治的表情和说话的语调都十分微妙,似乎在向他透露着某种信息,但初鹿野来夏并不知道这些信息是想表达些什么。
他最后客套的说了一句,“但还是谢谢你了。”随后又想起什么,接着补充了一句,“看在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你就没有给我准备什么入社礼物吗?”
太宰治长长的地唉了一声,“可是我现在也没有在港口黑手党拿的工资,一穷二白,甚至有时候还要一些美丽的小姐姐接济我才能活下去……我都这个样子了,你还好意思要入社礼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