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儒儒扭头一看,原来是姗姗来迟的修颉颃到了现场,正和高队长在沟渠另一侧指挥现场。姬师傅对修颉颃的专业能力是一百二十分的信任,发掘的先机让给了东坝村,总得打听打听局势,连忙顺着堤坝下沟渠爬到另一侧。“修专家,你读懂龟甲上的字了吗?”
修颉颃淡淡地点了下头,“看懂了部分,是一些关于战争和祭祀的内容。”
“战争?祭祀?”姬师傅的大脑飞速运转,“那我们发展相关文化产业要怎么做啊?”
修颉颃可不是文化顾问,抬手就指向隔着沟渠的宋儒儒,“那你得问她。”
宋儒儒被他遥遥一指,有点心脏被击中的意味,两颊正微微发红的时候,他继续说完后半句,“因为她专门忽悠人不责任。”
“……”宋儒儒低下头抿了抿嘴,两手交叠捏骨节,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得饶人处且饶人,哦不,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人欲挖其坟必先来找死。“修老师,老子说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你要是总这样得理不饶人,就是有违天道啊。”
修颉颃隔着沟渠自觉安全,对宋儒儒的摩拳擦掌不以为然,悠哉地把后半句补完:“可是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
宋儒儒冷冷一笑,“无以人灭天,无以故灭命,无以得殉名。不要以为天隔得远远的,就可以任意妄为。”
“庄子蔽于天而不知人。”修颉颃回击她用的是荀子批判庄子的话,末了还补充一句,“制天命而用之你不知道吗?”
“天道运而无所积,故万物成;帝道运而无所积,故天下归。”宋儒儒反驳道,“你牛逼你厉害你还能创造万物不成?”
“你怎么还信奉老庄思想啊。”修颉颃挑起平淡儒雅的眉梢,语气带着些许的惊讶,随即就自我开解了,“也是,你本来就是研究玄学的……你这么信奉老庄玄学,应该起名叫宋玄玄,宋庄庄啊……”
“我叫宋儒儒又不是因为我研究儒学!”宋儒儒大吼一声,“我的儒是谁念为儒逢世难的儒!”
她话音刚落,高队长眉头一动,小声念出那句诗的后半句,“谁念为儒逢世难,独将衰鬓客秦关……”
默默观战姬师傅戳了高队长一下,疑惑地问他,“你们搞研究的人都这么吵架吗?吵架还得背书啊?”
高队长赶紧摇手撇清干系,“我是实践类,他们俩才是理论类。”
“你那个儒也是儒生的儒啊。”修颉颃分毫不让地说,“孔子说,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天都没有说过自己做了什么,你还要替天发言吗?”
宋儒儒的步步忍让只换来他的咄咄逼人,现在修颉颃却蹬鼻子上脸,越来越起劲了!反正她已经亏欠他了,欠多欠少他都得理不饶人,还不如亏欠得多一些,这样她划算点。“好啊,我是不能替天发言,但我可以替天行道!”
她唰地把外套拉链一拉,撸起两边的袖子,学着姬师傅下坡的方法想抄近路过去揍他。修颉颃却一个潇洒地转身,无视她的愤怒。宋儒儒火大心急,明明还有一半的高度,就不老实地直接跳下去,哪知她今早人就晕乎乎的,往下跳时脚底一软竟然崴了一下。
“唉哟——”
一米多高的堤坝不算高,可她是头朝下的栽法,扑通一下整个人扎进渠底,摔了个狗啃泥。
修颉颃已经走了几大步,听到她的叫声急忙转身,高队长已经先他一步跳下沟渠,拉起了倒栽葱的宋儒儒。昨夜下了雨,沟渠里零星积着些小水洼,被扶起的宋儒儒一身狼狈,摔得一脸泥巴。
“没事吧?”高队长问她。
宋儒儒摔懵了,也不知道哪里疼,也不知道哪里脏。
修颉颃大惊失色,一个跃身就跳下沟渠。无奈他腿太长,又一时用力过猛,不仅跳过了宋儒儒所在的位置,还正好蹦进一个水洼里,刚刚抹干净脸的宋儒儒迎面又被溅了一脸的泥浆。
这下宋儒儒也不懵了,她再次抬手抹掉嘴上的泥巴瞪了修颉颃一眼,咬牙回答高队长的问题,“我没事,反正有人不想见我,要么跑得远远的,要么落井下石,我有事也只能自己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