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个头很高,宋儒儒气呼呼地昂着头也只到他的下颌,流畅的下颌线一路滑过喉结没入驼色毛衫里的衬衣领口,身上有一股淡雅隽永的香气,是沉香木屑焚烧的气味,清雅不俗。
那股香气让宋儒儒一时晃了神,竟忽略了他无视自己的行为。
他抬头准备穿鞋的时候才看到她,清俊的五官只微微一动,神色依旧平淡如水。
“你是……”
他一边开口一边打量着宋儒儒,她一早起来还穿着珊瑚绒的睡衣,只在外面套了一件长羽绒衫,浅亚麻色的短发堪堪齐耳,露出光洁的额头,因为还未梳洗,面颊的一侧还粘着一些碎发,饱满的脸颊泛着愤怒的红晕,一双眼睛此刻瞪得像铜铃,连声音也是中气十足的:
“我是你对门!”
“啊……”他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抬手指向宋儒儒家门口的满目琳琅,“你是那个大公鸡……”
大公鸡这三个字,此时此刻无疑是在已经起火的宋儒儒头上浇了一桶汽油,瞬间火光冲天。“你还好意思提大公鸡?大家同道中人切磋较量,你比不过我竟然干背后举报的勾当!看你长得相貌堂堂,没想到这么卑鄙无耻!”
他微微蹙眉,思考了几秒,然后摇摇头,“我没有举报你啊。”
宋儒儒简直不敢相信,这男人长着一副好皮囊却不但无耻还无赖,她赏给对方一个上可通天白眼,冷笑一声,“哼,不是你举报我,你会这么巧赶在民警检查前把东西都收了?”
“啊……”他第二次发出这样不急不慢的声音,尔后浅笑了一下,那笑容坦然又磊落,“每个月五号是例行的消防检查,你不知道吗?”
“……”宋儒儒一下愣住了,原本含在嘴里酝酿好的话语一时间全堵在了喉咙里,隔了好一会,她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我是……上周新搬来的……你不知道吗?”
他再次摇了摇头,那淡淡的表情透着一股与身俱来的无谓,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衬得宋儒儒小题大做,就连这一周的较量都变了味儿,像是她一个人在较真死磕,而对方却云淡风轻!
他抬手看了下腕上的手表,轻声说:“不好意思,我要出门了。”
宋儒儒还僵着没动,他关上大门,小心地侧身从她身旁擦过走向电梯。电梯门开,他迈步走进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转脸对她说:“要是还有别的事可以等……”
他的话还未说完,宋儒儒已经背对着他抬起右手摇了摇。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
电梯门缓缓关上,宋儒儒转过身来,她深色的眼瞳像几经淬炼而光芒冷厉的刀刃,这个仇,她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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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儒儒一进社里,就被苏叶拦在了门口。
“儒儒,你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今天你要上节目的啊。”苏叶惊诧地打量着宋儒儒,她穿着运动服加羽绒背心,脚上是一双运动鞋,头发都没打理,有一边还翘着。
“通告费的就三百的节目,难道我要花三千打扮自己嘛。”宋儒儒没好气地说,其实她原本是准备打扮一番的,但一早触了霉头,根本没空化妆选衣服,所以破罐子破摔了。
“也许你上了节目能接到三万的顾客呢!”苏叶笑着说。
宋儒儒微微眯眼,“那我得去配个圆墨镜才行,一看就是神算子。”
“哎!”苏叶摸了摸下巴,“要不咱去买一副吧!”
午饭后,宋儒儒就被苏叶押到了电视台,临下车前,苏叶给她抹了个水红色的唇釉,满意极了,“唔,看着还不错,青春活泼,和那帮老学究不一样。”
宋儒儒参加的是一档学术访谈节目,虽然她平日的工作看着不大严肃,但实际上身为C大古代哲学专业的硕士,宋儒儒研究易学玄学可有不少年头了。今年年初海昏侯墓出土的简牍进入到文字释读和研究阶段,目前已经释读出《论语》《易经》《礼记》这些典籍。趁着话题热度高,节目组就做了一期关于海昏侯墓出土典籍的访谈节目。为免节目晦涩收视率低,所以除了邀请考古鉴定的专家,还请了一位研究易学的来活络一下气氛,毕竟央视《百家讲坛》谈《易经》的时候可是相当火热的。
其实海昏侯墓的典籍释读宋儒儒一直有关注,因为《周易》里卦序和乾元用九的问题困扰了她多年,现在业界都指望海昏侯墓能释读出《连山易》和《归藏易》,这样三易合一,或能有所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