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道士“哦”了一声,笑着让那对夫妇继续说下去。
祝太太也从兜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来一张擦了擦眼角浸出的泪水。
她说:“都是我的错……莺莺明明说过这么多次,可我们还是抛下她……出门做生意……我们错了,钱是赚不完的,可是女儿没了就没了……”
温一诺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然后很快轻快地说:“祝太太别这么悲观,好歹我们这里还有八个人呢!您女儿只要不是绝症,我觉得要她醒过来并不难。”
“真的吗?!”祝先生和祝太太一起抬头,惊喜莫名地看着她,神情之虔诚,态度之恭敬,简直是要把她当菩萨来拜了。
温一诺甚至觉得自己像是庙里的得道高人,能从他们炽热的视线里得到一种力量,信仰的力量。
她浑身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淡笑着说:“我说了,只要不是病,不是绝症,应该都有解决办法。不过如果是生了病,还是要看医生。我们道门虽然有祝由十三科,是跟医者有关,但那是古早以前的事,现在这个时代,医院里的医生还是更有用。”
她的意思是,道门能解决的事情有限,有病还是要看医生,别被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给耽误了。
她能说这番话,是因为她主要是给人看风水,是给环境治病,不是给人治病,所以说得坦坦荡荡。
但是通习“祝由十三科”的道门中人听了,心里未免有些不高兴。
诸葛先生笑呵呵地说:“温道友也不能一竿子把祝由十三科都打死了。能从远古时代传到现在,肯定是有它特别的地方,是吧?”
温一诺扯了扯嘴角,抱起双臂搁在胸前,淡声说:“古人还茹毛饮血呢,诸葛先生现在还茹毛饮血吗?没有的话,干嘛让大家抱着远古时代的东西不放?道门最讲顺应自然,时代的发展就是顺应自然。我们道门也不应该抱残守缺,而是应该与时俱进。——诸葛先生,您说是不是呢?”
她把“与时俱进”的大招牌都搬出来了,诸葛先生敢说个不字吗?
他也只好笑了笑,很宽厚的样子,说:“当然要与时俱进,但是厚今薄古就大可不必。”
“嗯,我们没必要厚今薄古,也没必要厚古薄今。还是听委托人夫妇怎么说吧,不然我们争论一百年也争不出结果。”温一诺朝祝氏夫妇那边抬了抬手。
诸葛先生还想说话,可是祝氏夫妇好像很听温一诺的样子,马上说:“温大天师说的对极了!我就说嘛,有温大天师在,我这心可就踏实了!”
温一诺:“……”
说实话,她不知道这对夫妇对她的信任从哪来的,但是看他们的面相和神情,又不像是装出来的。
真是令人费解。
她摩挲着掌心里的小纸团,感觉到掌心里除了纸团,还有些细微的小颗粒,不知道是什么,琢磨着如果是圈套,她分分钟可以把纸团碾成纸屑。
可如果不是圈套,那纸团上写的什么呢?
就在她和众人的疑惑中,祝氏夫妇开始将祝莺莺那个不断重复的梦。
祝太太先开口地:“……大概是她做噩梦一个星期后,她开始重复做一个梦。梦里好像是在一个房间里,那房间有很多扇门,每扇门上都有一面镜子。然后有人进来跟她说话,她能从镜子里看见这些人的原型。”
“有时候是豺狼虎豹,有时候又是无害的小鹿小兔子。”
道门众人:“……”
这也叫噩梦?
他们正在腹诽,只听祝先生又说:“然后只要她的目光瞥向镜子,那人就会发现自己原形毕露了,就会扑向她,撕碎她,甚至……吃了她……”
“一个小姑娘,不断重复自己被撕碎被吃的过程,你们说,谁能受得了?”
原来是这样。
大家恍然,深为同情地点点头。
诸葛先生感慨地说:“这确实是噩梦,一般人做一次都受不了,她做这个噩梦做了多久?”
祝先生伸出两根手指:“……两周。这两周期间,我们让人陪她去医院检查,发现身体并没有问题。又看心理医生,心理医生说她焦虑症很严重,需要静养,可是她又很顾着学习,不肯休息。然后一周前,她睡过去之后,就再没有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