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让岑凌忍不住多想了,如果俞迟不睡在这些房间里,那他每天晚上是在哪睡的?由于俞迟每天都是坐在他床边看他睡着,早上又端着早饭进来,或者是带他去吃早饭,岑凌一度以为俞迟晚上跟自己睡在一起,但有天夜里他醒来时,却发现俞迟不在,直到早上他才重新出现。
虽然很好奇,但岑凌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快一周,不确定外面有没有人报警——比如邵骏,哪怕他现在一点也不想想起他,但还是对他的做事方式深有窒息。而且说不定这里根本不是俞迟惯常住的地方,俞家二少在本市有好几套房产不是很正常的么。
现在他唯一还没去过的地方就是地下车库,也是他认为出去几率最高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电子感应,必须去确认一下才行。
最后一次,岑凌把球丢远了一些,然后在小猫飞身去捡时,出了门。
他很快坐上了电梯,但在准备按楼层时却停顿了一下,一楼下面,有个B1,还有个B2。
双层车库?岑凌拿不准,都去看看吧,先去最底下的,这么想着,他按了B2。
随后电梯下降,到达B2时发出“叮”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正对着的,不是想象中的车库,而是一扇白色的铁门,铁门下方有一个方形的缺口,看起来就像是监狱里那种专门供给人吃饭的小口。
岑凌的眉头紧紧皱起来。
电梯在他身后缓缓关上,狭长的走廊从他身体两侧横着延伸出去,大约五米就顶到了头,这时岑凌才发现走廊里很黑,没有灯,唯一的亮光正从铁门的小口里透出来,却惨白惨白的刺眼。
岑凌几乎想都没想就拉开了铁门,正对门口的是一张空空荡荡的床垫,上面团着一团被子,右手靠墙的地方乱七八糟堆了很多东西,岑凌走过去一看,大部分都是俞迟的专业书,还有资料书,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像模型一样的东西,左手边有一面落地镜,旁边的简易衣柜里挂了很多俞迟平时穿的衣服,岑凌也在那里找到了自己的衣服。
比起上面那些装修华丽却丝毫没有人气息的房间,岑凌百分百肯定这就是俞迟平时睡觉的地方,只是——他眉头紧锁,不停地环视着周围——这里比起卧室更像是一个禁闭室,没有窗户,更没有自然光能照进来,灰色的水泥地面反射着头顶的白炽灯将一切都印的惨白无比,又压抑极了,待久了甚至让人想吐。岑凌觉得要让他住在这种地方,不出三天他可能就会疯。
而且他找了一圈,没找到灯的开关,难道俞迟平时就这样让灯亮着么?连睡觉的时候也亮着?
他走到俞迟床边,在看清枕头旁边那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时,岑凌瞳孔皱缩,心脏如同被汲取了尖尖上的血一样,突突跳着发悸。
一只白色的纸玫瑰,是大一时有次开会岑凌无聊,叠来玩儿的。那会儿他们认识没多久,还处在处处争锋相对的时期,某次开会岑凌来晚了,只剩俞迟旁边的座位了,于是他只好坐那儿了。俩人全程你来我往地互怼完,岑凌也随手用废纸叠了朵玫瑰。
俞迟手贱,顺手就勾过去玩儿,还说:“哟,没想到你还挺心灵手巧啊,我都没见过纸叠的玫瑰呢,连刺都叠出来了。”
岑凌嘲讽地哼了一声:“看你这么没见识,那就送你好了。”
如果不是现在看到这枝玫瑰,他都忘记了自己曾经还叠过这么一朵。
纸玫瑰,小猫,还有俞迟看他的眼神……
怎么回事……岑凌用力攥紧自己胸口的衣服,为什么他心跳的这么快,又这么难受,某种湿热的液体仿佛从心口一直倒流到了眼眶。
他一直以为俞迟是在他们成为炮友后才喜欢上的他,岑凌用力仰起头,难道不是吗?难道,他想,我可以狂妄自大地认为一下,他难道是在那之前就动心了吗?
他再次低下头,看着皱皱巴巴的床单和被子,仿佛上面还残留着俞迟的体温,他忍不住伸手去触碰,碰到的瞬间,紧紧攥住了被角。
他坐在这个只有三种颜色,黑白灰的房间里,大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也比任何时候都茫然。
他知道如果他现在再努力一点,肯定可以找到自己的手机和钱包,然后跟外面取得联系,说不定有人立刻就过来找他了。但他没有动,因为他不知道,是不是他一旦开始找,找到的也许是更多关于自己的蛛丝马迹。岑凌攥着被角想,他什么时候把自己渐渐活在了俞迟的生活里。
他脑海里是俞迟小心翼翼擦拭身体的模样,专注却呆愣地看着他的目光,沉默地拥抱自己的力度,还有他有天无意识撞见了俞迟笨手笨脚地独自处理背后的伤痕,是他那天抓出来的成果……它们慢慢地填满了他的心,让他变得很重,重到走不动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