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岁以前,有记忆的每一天,都绝对谈不上快乐,却也算不得痛苦。
这当然不是因为穆扬和秦婉对他好,只是因为他从开始就没有过期待。
就像当时在密室里,看见小杰不去争辩不去沟通一样,穆晗风也从不会因为他和所谓的弟弟之间,明显不平等的待遇而抱怨。
孩童时候,弟弟有的玩具游戏机,他没有;少年时候,弟弟有的各种名牌衣服名牌鞋,他也没有;弟弟的零花钱是他的十倍不止。
所有的世家社交场合,出现的都只有弟弟,而没有他。
18岁以前的穆晗风,除了住在大别墅里,过得根本不像一个豪门世家的小少爷。
就连18岁的成人礼,也是他随便和当时关系不错的同学一起出去吃了顿饭,就算结束了的。
这所有的一切,穆晗风原本都没替自己不平过。
因为他觉得自己生来就是低人一等,他生来没有妈妈,生来,就在那个三口之家里,是个多余的人。
虽然情况不完全一样,可这样的想法,童澈太能感同身受了。
他都懂,甚至能在脑子里勾勒出小穆晗风的模样,因此只是更用力地抱住他。
像是隔着十年,甚至二十年的漫漫时间长河,回身拥抱住了小一号,更小一号的穆晗风。
穆晗风下巴抵在童澈毛茸茸的发顶上,轻蹭了两下,又忽然转折道,“可是直到我成年第二天,辉叔突然给了我一个带锁的小盒子,说是我爷爷去世前托付给他,让他在我成年之后,转交给我的。”
童澈愣了一下,隐隐想明白了什么,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果然,穆晗风下一句便是,“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知道真相的,那个盒子,可以说是扭转了我的人生。”
盒子打开,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封信,是他爷爷去世前写下的,里面告诉了他全部的真相,还告诉他留下了两个值得托付的人,他如果需要,可以去找他们。
穆晗风能理解他爷爷为什么一定要等他成年,才肯让他知道真相。
毕竟对于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来说,能做的少之甚少,即便知道了,也不过是徒增仇恨与痛苦罢了。
可理解归理解,在乍然知道的那一刻,穆晗风还是难免心绪激荡,一连病了半个月。
什么天生低人一等,什么没资格不平,什么他是多余的,都他妈是扯淡!
他就是堂堂正正的穆家少爷,他母亲,根本就是被穆扬和秦婉害死的!
时隔多年再提起这些,穆晗风早已没了当初看到那封信时候的震惊与激荡心绪,他只是阖了阖眼,吐出口难免被激起的郁气。
可童澈听了,却觉得真的要喘不上气了,他头埋在穆晗风胸口,死死咬住下唇,可还是没有忍住,溢出声哭腔。
18岁的穆晗风,那么好那么好的穆晗风。
别人的成人礼,是鲜花簇拥,是万丈光芒。
而穆晗风的成人礼,是一纸荒唐真相,是沉疴难愈的心伤,是茕茕孑立无依无靠的未知明天。
他现在只是听一听,想一想,都觉得呼吸困难。
那么当初,身处其中的穆晗风,又究竟是怎么一步步熬过来的?
“小猫,别哭,”而穆晗风现在竟还能反过来安慰他,“别咬嘴唇,你哭得男朋友心疼。”
童澈再也压制不住,猛地抬起头来,大声道,“我也心疼!心疼死了!”
穆晗风怔了一瞬,眸底神色愈缓,他低下头,唇瓣触碰上童澈的脸颊,一点一点,极尽轻柔地吻去他脸上的泪珠,“乖了,男朋友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惹你哭的,何况现在,不是已经都好了吗?”
童澈深深呼吸了两下,牢牢攀着穆晗风的后背,又问,“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穆晗风笑了笑,“后来我就去找了我爷爷信中说的,那两个可以信任的人。”
在那之前,穆晗风默认了穆家的所有,都该由他那个所谓的弟弟来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