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轻送_作者:温禹(30)

2018-02-28 温禹

  她想起了歌手辛晓琪唱的那首《领悟》:“……啊,多么痛的领悟……”当她领悟这些的时候,总觉得爱情如戏,人生如梦。就没有一种真情是能靠得住的。即便后来她遇上了更帅气的老公也依然不能释怀,以至于她心灵的那个隐秘的角落里,总有一块伤疤不能完全愈合。

  中午的时候,骆芷兰把儿子从托管学校带到了报社,嘱咐他等待爸爸来接,然后她坐在屋子里读书,一方面等待时间指向3点,一方面平复自己一直都不太平静的心。可是那书里面的内容却一直镶嵌在它的页张里,无论她怎样一字一句地阅读,都似乎进入不了大脑。书的名字叫《不翼而飞》,是无臂作家赵永泽的。

  赵氏的行文充满了卡夫卡等国外名家的诙谐幽默,也充满了诗意。这部书刚出来的时候,她曾经作为一个“粉丝”,在微信上跟赵永泽有过交流,她说你这部书将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因为在同类作品中,它是翘楚。赵似乎有些意外,他说书出来以后,很多人声称读不懂,说他写得晦涩。她说,如果他们读不懂,一者证明他们不了解你,二者证明他们不了解你的文字。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没有看到你文字背后的光彩。你懂吗,是光彩。它是你内心世界经过这么多年磨砺而生发出来的一种东西,不是懂你的人看不透。

  她把自己当成一个能懂一个作家的人了。可是今天她忽然觉得从前的话都是假的,不负责任的。她分明看不懂赵永泽了。不懂他为什么要描述主角留恋于去手术间眺望被截掉的双臂,为什么他会有“口书”到用“脚书”的进化过程。人生好像也可以无为而治,顺其自然。干吗非要强制自己去扭转事实?

  正当她心烦意乱地读着赵永泽,想着这个特别的男人做的那些特别的事,以及泛滥着特别的思想的时候,电话响了。竟然是卢箫。

  原来卢箫想把出发时间提前。

  她没有想太多就说,那么,你来报社找我吧。

  她真的是没有太多思考这件事的流程,他们接下来的里程是从□□青铜雕塑旁边的马路开始的。其实,她完全可以从报社先出发,到雕像的下边站好,像个过去时代的标志性人物那样,左手戴一只白手套,冲远远奔过来的卢箫挥手说,嘿!在这里呢!于是,他或许会猛地一抬头,发现伟人像之下,一个几乎和从前一样娇小的身影,在春寒料峭中傻傻地挥着手臂。然后他们很高兴地相见了。可能没有太多的寒暄,但至少会有好久不见之类老套但又兴奋的话题。当然也许还会有心灵的悸动。他会在她不经意的片刻,看她有否被岁月这把杀猪刀割去了旧有的风采,她也会在他一转身的片刻,看他是否还像当年那样玉树临风。总之如果他们在□□像下面相见,浪漫情节或会多一点。但可惜的是,浪漫时节已过去,他们都习惯了用现实方式去表情达意了。

  所以她让人家绕路来到报社楼下。

  好几个人看到她在楼下踱步的样子问她:你现在就下班吗?有些不像啊。

  是有些不像。这些年,她兢兢业业,从不偷懒,连年假都放弃过多次。虽然,这些年她变得有些小资,经常会偷偷在上班时间溜出去逛街,买最时尚的衣妆优化自己。可是都这么大年纪了,都赚这么多钱了,为什么还要吝惜手里的钱和属于自己的时间?

  她也在最近几年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可以被围观的。尽管她不知道别人围观她什么,开始甚至还自以为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变漂亮了。直到有一天老公卓然彻底浇灭了她对自己的强大自信,她才知道,女人年纪变大,尤其是人生四十的时候,是不可能变漂亮的。所谓的更加受人注目,不过是因为思想沉淀在心里的年份太久,像酒香一样喷簿而出,弥漫了她的外在气质而已。因此她仍然不敢号称美女。

  她总是这样,即便站在一棵枯槁的树木之下,也会脑子里思绪万千。老公卓然每每见她这样,都会问:你在思索人生吗?是,又不是。于是她总是对老公笑笑说,我在想,你是从月球来的,还是火星?假如是火星,你的构成物质是什么?石灰吗?不然为什么会像于谦在诗里写的那样“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卓然一直不肯融入现实环境,总是保持着清醒和公平公正的对人对事态度,并且认为自己是唯一清醒的人,纯粹的人。因此被部队战友们视为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