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来得及起身的时候,有人来到近前扶起了她。原来,那个坑害了她的凳子,因一条腿终于经不起岁月的磨蚀,坏掉了。那是一条看起来有年头的凳子了,粗略的估计,至少也是20世纪七八十年代打制的。一条有些古老的凳子,就因为年深月久,实在是支撑不住了,所以,它倒下了。事情就是这样简单。她本打算拍拍身上的灰尘,就到别的凳子上落座,继续读她的《廊桥遗梦》。可是来人把凳子扶起推到墙边后却对她说,你没看到凳子上有字条吗?那是我写的,前几天来这里的时候,差点就被它害了。
她的头还有一点痛,听到来人的话,她努力地扭头看了看那条凳子。果然,在凳子上面死死地贴着一张字条。上写:它坏了,你要注意,不然会吃亏。
其实,她刚才坐这条凳子的时候,看到过这张字条,只是没细想字条中的内容。她原本还以为这是某个喜好课桌椅文化的校友的无聊游戏,甚至还在内心批判对方破坏了这条老旧凳子的岁月本色。没想到这竟是一句善意的提醒。但是等等,这叫提醒吗?它里面有哪个词表明了是在提醒这条凳子的问题?
于是她不知为什么就有些羞恼地说,你为什么不直白地说,这是一条坏掉的凳子,请各位不要落座?
来人说,因为这里是图书馆,说话要文雅,行文也要考究。
她无话。她想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简直有些不可理喻嘛。就算要做斯文人,也不能把书包掉在这样的事上啊。这简直就像鲁迅先生写的孔乙己,一个茴香豆的“茴”字,他竟然还要弄出三种写法!那个茴字跟他周围的人哪有半毛钱关系?可是她一抬头的时候却发现,说话的人是个非常帅气的男生。由于他个子较高,当前他们构成的图景就好像她是个做了错事的小女孩,此时正在接受长者的批评。她很不喜欢这种被人居高临下俯视的感觉,于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被撞的头部。
你受伤了吗?男生见状换了比较关切的语气。
虽然是陌生人,这个男生的关切还是让她有些受触动,内心原本升腾起的怨怼之情也淡了许多。本来嘛,这损坏的凳子也不是他家的,他并没有义务告诉来坐它的人说,它被损坏了,不可以坐。何况,人家还写了“告知书”,只是她没有弄懂而已。于是她说,撞到柱子上了,有些疼。
那,我来看看?男生有些局促但却努力做出很大咧的样子说,我爸当年做过医生,所以我也略懂点医术。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带着些许微笑,让人觉得他这话有些不太可靠。
但他真的近前来看了她的伤痛部位,并拂开那里的秀发,很是仔细地看了一会儿。
她因为家中唯一的成年男人父亲极少与自己亲近,遇此情形有些窘,拂开他的手说,好了好了,估计一会儿就好了。
男生说,应该是没事,看起来没有伤口,但不排除里面有瘀血的可能噢。
骆芷兰听到这些,心里一动,就想,你还真懂医学常识?她很小的时候,读过一个故事叫《再生缘》,里面讲到女主角孟丽君从小就熟读典籍,精通医学,后来,为了给夫家申冤,她考上了状元,最终做了宰相。这样的女子,令少女骆芷兰钦佩不已,曾暗下决心要做个全才的女子。从那时起,她翻阅过一些医学书籍,对平常病症稍有了解。现在,眼前这个男生说,他也懂医学,并且还煞有介事地为自己下了诊断,不由得令她好奇,索性问道,你爸是什么科的医生?
男生一边继续观察着她的受伤部位,一边慢条斯理地说,我爸做过兽医。
兽医?她有些啼笑皆非,一个兽医的儿子眼下竟然在给她看病!
他见她在笑,就顺坡下驴说,你看,我就说没事吧,你神智看起来完全正常。
他越是这样说,她越是觉得好笑。仿佛他已化身为兽医老爸,此时正在审视一头受伤的母鹿或者别的什么动物。
就这样,他们相识了。他知道她叫骆芷兰,她知道他叫卢箫。
第3章 再次相遇
后来的一天,骆芷兰被叫去参加同乡会,于是发现卢箫竟是自己的同乡。只是一个住在城北,一个住在城南。使他们初识时没发现彼此同乡的原因是他们都说普通话,而且原因大致相同。他们说滨河家乡话的时候,室友们听不懂,得找“翻译”。为了不劳动别人当翻译,他们改头换面,干脆一步到位,就说普通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