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讽起码是真诚的,阿秋一番虚伪的深情之后,让他输得一败涂地,又来装模作样地捧着他心疼,嘴脸未免太难看!
杜晚棠心里不痛快,但说到底,是他自己没守住底线,输就是输了,他还不至于为此歇斯底里,崩溃疯狂。比起捶胸顿足和阿秋掰扯谁负了谁,杜晚棠考虑更多的,是怎么保住祖宗家业。
他还有一口气,杜家就不能倒下。
至于阿秋,陌路而已。
杜晚棠心平气和地养着病,不怎么说话,大部分时间闭眼睡觉,醒了就是吃药吃饭、上上厕所。
他安顿医生给他设计一套科学的复健方案,严格地执行着,一点都看不出他是个刚经历过浩劫的失败者。大失血之后,他的身体一下垮了,复健是个漫长而煎熬的过程,几点起床,几点吃东西,几点做运动。
这个过程枯燥得能让人发疯,尤其外面各种谣言满天飞,仅“杜晚棠死了,杜家完了”这一条,给旁人,怕是早就焦虑得夜夜失眠。
可是杜晚棠完全不受影响,身体里有个开关一般,该睡觉时,闭上眼就睡着。
平日里,杜晚棠是个娇贵的人,吃吃暍暍都讲究得要命,脾气又古怪,惹得人总觉得他是个动不动爱发怒的人。
但这一刻,阿秋才懂了,杜晚棠的器量根本不是他们平日所见的那么一点。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杜晚棠不是无法忍受痛苦的人,没必要忍的他根本不忍,而需要他忍时,一切的挫折他都能扛住。
他足可控制自己的逆境,承担失败的责任,面对一系列负面影响,沉潜下去,坦然经受失败的磋磨。
这是阿秋这辈子难企及的高度,是杜晚棠天生的风骨。
荣华富贵、紙醉金迷,世上所有好东西杜晚棠都见识过。
凄风苦雨、朝不保夕,世上所有坏事情,杜晚棠也都遭受过。
经见过最好的和最坏的,才能修炼出这样一个令枝繁叶茂的傅家,无比忌惮的角色。
身体逐渐好转,伤口长出粉红的新肉。
杜晚棠开始去做些运动,手脚的伤还在疼,稍微一动就疼出一身汗,几个小时断断续续活动下来,累得杜晚棠精疲力竭。
洗漱过刚睡下,病房门悄无声息打幵。
阿秋今天暍了点酒,摇摇晃晃走到杜晚棠病床边,痴痴望着他……
“棠爷,我很想你,你有没有想我?”阿秋含含糊糊地问,不出意外,得不到一点回答。
作者有话说赵普想看棠爷发疯,没可能的。
第四十章 馥郁香甜的剧毒
杜凉秋悄悄伸出手,碰了碰杜晚棠苍白的手背。
杜晚棠不躲不闪,连厌恶都懒得施舍。
阿秋低着头,握住男人冷冰冰的手,呢喃道:“棠爷,我不会让杜家有事的…”
杜晚棠只是睡着,任甶他怎么发誓,不肯再给他一丝回应。
转眼,已是冬天。
南边这地方罕见下雪,元旦在各个银行繁忙的跨年交割中,匆匆忙忙过完。
公历新年对于年纪大些的人没什么意义,人们心中正儿八经的年节还是春节。
没放鞭炮、没守除夕、没味同皭蜡但必不可少的春晚、没吵吵闹闹令人崩溃的家宴,那这一年就还没过完。可元旦一过,年假的气氛就上来了,人心浮动,都盼着赶紧休息回家过年。
杜晚棠从医院回到了公馆,以养病的名义,再一次被阿秋囚禁。
他这次不像上次,上次只是病,要跑还能跑掉,这次却是瘫了,逃跑无门。
于是杜晚棠心平气和的,仿佛真的退休,就在家里安安稳稳待着,哪都不去。
外面下着冬雨,空气里又潮又冷,对于受了伤的杜晚棠,这种天气最难熬。
伤处疼,比天气预报还准,雨还没来就已经疼了两天。
屋子里加装了壁炉,烧得很旺,柴禾哔啵响着,在寂静的屋里制造一些声音。
可这两声柴响,更让这里显得寂寞。
杜晚棠躺在摇椅上,盖着床毯子,毯子上卧了只阿秋送来的猫,鸳鸯眼的山东大白,像他以前养过的。
这一幕似曾相识,仿佛多年以前,也曾有个人,在杜公馆里,盖着毯子听雨声。
杜晚棠半梦半醒,梦到了很久之前的一位故人。
梦到天气很热,他被那个坏人骗出去,把身上的全部家当都买了股票,留下一毛钱,买了支双棒冰棍。那人信誓旦旦说自己很会掰冰棍,结果一掰,变成了一只冰糕和一只光棍。
那人被打了脸也不害臊,仍在负隅顽抗,喃喃道:“我平常掰的真的挺好。”
他做着梦都笑了,这一幕够他笑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