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日的大雪,滞留住他日复一日的行动。
舒瑾下了台,裴瑜仍坐在圆桌前等雪停。北境的冬天漫长又寒冷,暴风雪频繁。清吧里的暖炉散着绒绒的热意,台上的驻唱歌手又换了一个,裴瑜却无心再听了。
“嗨。”
熟悉的清澈嗓音。面前忽然落下一片阴影,像是雨雪天洇湿的一团水汽。裴瑜抬头,发现是舒瑾背着吉他站在他的圆桌前。
“介意我坐下吗?”
青年毫不在意他凝滞住的神色,清冷的眉眼含着笑,似是春水消融的柔软与清丽。裴瑜慌乱得连酒杯都端不稳了,点着头:“不介意。”
舒瑾在他对面坐下,朝服务生又要了杯酒。
“你是来听我唱歌的吗?”
青年的话梗很热络,像是极其乐意与他交谈一般。裴瑜霎时间有种心事骤然翻开的羞赧,仿佛心里吹得鼓鼓的气球被人一针戳破,可怜地泄了气。
他诚实地点点头,显得有些寡言,“嗯。”
舒瑾却笑了,又说:“很早我就注意到你了。”
裴瑜的长相与气质本就英俊又惹眼。舒瑾每每在小方台上弹唱,眼眸向下,视线里满身光芒的总是这个仰头喝酒的Alpha。
“你的气质很独特,让我很有创作的灵感,”舒瑾轻轻晃着酒杯里的液体,眼眸清亮又醺然,如跃动着焰火,“下次来,我给你唱写给你的歌。”
裴瑜心里陡然一震,钉在原地,受宠若惊。像是被天大的幸事砸得晕头转向,他不可置信般低声问:“为什么是我?”
舒瑾的目光停留在他侧脸的疤痕上,如信徒虔诚吻着神明的脚尖,轻声说:“你的伤痕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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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疤痕是裴瑜度过易感期留下的旧伤。
他习惯性自.残、追求毁灭。那次是印象里最暴戾而严重的情况,他狂躁不已,直接用断掉的椅腿在脸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从眼尾到耳下,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愈合后,伤痕逐渐消淡,但始终无法完好如初。这道并不算显眼的暗疤镌刻在裴瑜脸上,倒令他本就显凶的长相更为冷酷又危险。
没想到竟被舒瑾夸漂亮。
在喜欢的人面前,裴瑜怯懦又笨拙。他是在禁闭室里抓不住一丝微光的荆棘,而舒瑾却是在灯光下耀眼如星的远辰。
A值反噬的病痛早就麻木了他爱人的权利。裴瑜不敢触碰,只能缩回手,冷淡道:“谢谢。”
舒瑾也并未介怀他的防备与疏远,光明又磊落。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眉眼盈盈,在清吧的光线浮沉里却像是比烈酒更烧喉。
“愿意做我的缪斯吗,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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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裴瑜而言,舒瑾是一株生命力旺盛的枝蔓,永远向阳延伸。他天真又放荡,清冷又热烈,对裴瑜是致命的吸引。
裴瑜没有办法拒绝对方的要求,只能划一道安全警戒线以提醒自己,不要落空。
其实他早已沦陷。
他成了这间清吧的常客,持续了整个冬季。舒瑾下台后时常会过来跟他喝一杯,随便聊几句无关痛痒的。
像是并不相熟的朋友,却又更像秘密约定的情人,彼此保留着新鲜的神秘感,只进行着暧昧又单纯的寒暄。
这样就足够令舒瑾灵感奔涌了。
也只有台下的裴瑜知道,哪首歌是舒瑾的翻唱改编,哪首歌是专门为他而唱。
这是一种隐秘又浪漫的讯号,仅仅属于两人的私心与欢喜。
然而春天来临的时候,裴瑜消失了。
以往Alpha固定驻守的圆桌,在春天不知换了多少个新的旧的酒客。舒瑾承认他很失望,情绪上的低落令他一度难以开口唱歌。
好在春天终了的时候,裴瑜又回来了。
尽管Alpha只是站在落地玻璃窗的外面,露出一半被窗上花花绿绿贴纸遮掩的剪影。裴瑜没敢进来,他原本只想在店外远远看上舒瑾一眼的。
他刚转身准备离开,门上的营业木牌咔吱乱响。舒瑾跑出来,步履慌乱,将他堵在店外。
“怎么不进来?”
舒瑾还是舒瑾,写歌烂漫又婉转,说话却坦诚又热烈,带着毫不掩饰的失落,质问他:“还有,为什么不告而别?”
相比冬天时候,裴瑜憔悴不少,即将入夏还依旧披着风衣。他摇头,脸上神色冰冻:“我什么时候走,也不需要向你汇报吧。我们没什么关系。”
确实没什么关系。歌手与听众罢了。充其量算个萍水相逢的朋友,却也尽是他乡之客。
甚至到现在,舒瑾都从未问过他的名字。他也仅仅是从酒吧里别的服务生那里打听到,这个漂亮又人气颇高的驻唱歌手,名叫舒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