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越川来北境找他的时候,见过舒瑾几面。当时的裴瑜已经开始频繁抽烟,对于面前短暂的良辰美景患得患失,烦躁如一头困兽。
裴越川比他看得开,“能开心一天是一天,没那么复杂。”
“你懂什么,小孩儿。”
裴瑜弹着烟灰,在圆桌前听舒瑾唱歌,兀自嘲讽地笑了下,“等你遇到了你就知道了,有些事情是真的没办法,也对抗不了。”
彼时的裴越川才十六岁,比舒瑾更少年意气,淡淡道:“要是我真的遇到了,就算契合度不高,我也死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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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瑜的离开确实是蓄谋已久。来年春天的易感期,他没有提前去禁闭室,而是当着舒瑾的面亲手掐死了一头半人高的小狼。
饶是舒瑾那般骄傲又恣意的人,还是在他面前红了眼睛。
裴瑜维持着最后的理智,声音极冷:“这就是我的易感期。我有病,是个疯子。可惜能够安抚我的Omega不是你。”
舒瑾没跑,抱着他,“我不会离开你的。”
“清醒点,舒瑾。”
裴瑜捏着青年的下颌,眼里流露出些许绝望,“我会发疯失控,说不定下一次被掐死的就是你,只有离开我才是安全。”
“况且你是个Omega,你不可能一辈子都不被Alpha标记,独自度过发情期……别幼稚了,舒瑾,我们在一起不会好过的。”
裴瑜觉得自己的心几乎支离破碎。那是他第一次看见舒瑾在他面前声泪俱下。那双眼睛本该是盛满雪山巅一点旭日的笑意,此刻却红得像只兔子。
北境下了一场很大的雪。
舒瑾没闹,摸了下裴瑜侧脸上的伤疤,什么话也没再说,背着吉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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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瑜离开了北境,回了帝都。
这次的易感期,他在禁闭室关了整整半年。他的病情加重,甚至患上了轻度抑郁与幽闭恐惧。
裴瑜的专科主治医生下了最后通牒,声称他极有可能熬不过这两年了。
家里为他到处寻医问药,唯一的办法是寻找到高契合度的Omega。半年后,裴瑜易感期结束,见到了裴家好不容易才匹配到的Omega许嘉。
许嘉还是个大学生,高高瘦瘦,眉眼温和好看。最重要的是,与裴瑜的契合度足足高达90%。
Omega笑容青涩干净,坐在他对面,声音细软,但也不怕生,“裴先生您好,很高兴能与您达成这个协定,我们很有缘分。”
裴瑜当即沉着眼,常年未曾接受过的强光的眼眸眯着,仿佛夜行动物的竖瞳,凶戾又阴鸷。离开舒瑾后,他从未想过再找别的人,更何况是个Omega。
他拒绝了这个Omega,“抱歉,我还没有寻找伴侣的打算。”然而裴瑜的病情完全拖延不得。父母让裴越川过来劝他,即将成年的Alpha翻看着他的病历,没什么多余的情绪,甚至丝毫没有劝诫他的意思,“你处理感情的能力真的很差。要是当时没逼舒瑾走,好歹你们现在还能抱在一块哭。”
裴瑜冷着脸,心如死灰,“你什么都不懂。”
“我确实不懂,”裴越川扔开满目疮痍的病历单,眉眼冷淡,“你大概以为你很伟大,但舒瑾可能并不这么觉得。爱得都那么难舍难分了,你真以为能好聚好散?”
对方打开手机,将最新的热搜递给他看。
与世隔绝大半年,裴瑜才发现,原来舒瑾离开他之后,也没有选择继续留在北境。
青年歌手去了更高更远的地方,参加了时下最热的选秀比赛,一举杀进决赛圈。此刻已经成为充满争议与焦点的公众人物,被无数人疯狂热爱着。
热搜上是一段采访视频,里面的记者询问舒瑾,为何忽然在决赛关头毅然弃赛。
镜头下的青年依旧洁净又清冷,目光似是闪烁了一下,才缓缓道:“我曾有过一个爱人,他也是我创作的源泉,但是他抛弃了我。”
“接下来这段话是说给他听的,如果他也在看我的采访。……听好,我为你写了很多很多歌,如果有一天,这些歌也在被你身边的朋友、被你的爱人、你的孩子播放传唱,我想你一定会很难受吧。这就是我对你的报复。”
“我本次退赛的原因很简单,这些写给他的歌已经火了,以后我也写不出了。其实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裴瑜没敢把这段采访看完。他知道,也只有舒瑾会这样,用最坦诚野逸的初心,说着最残忍又天真的话语。
他的眼神彻底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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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段时间,裴瑜终于答应配合治疗。许嘉与他见面,一直悉心照顾着他。
他与许嘉没什么感情,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裴瑜并不反感跟对方接触,甚至常常生出一种强烈的依赖与顺从。许嘉是个很温柔的Omega,会为他折一大罐祈愿的纸星星,也会在他狂躁失控的关头,温声细语地安抚他,给予他极大的平静与安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