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熄掉火,帮谢景迟把箱子从后备箱取出来,还问他需不需要其他援助。谢景迟摇摇头拒绝了,就算是Omega他也是一个即将成年的男性,还没到手无缚鸡之力的程度。
更何况空行李箱根本没有多少重量,除非他手臂骨折,不然他不想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去麻烦其他人。
他提着箱子走过郁郁葱葱的前庭,可能是他的被害妄想日益严重,也可能是他把谢明耀和方如君想得太坏,想象中的被拒之门外并没有发生,他搬出去这么久大门还留有他的指纹数据。
屋子里工作的佣人们依旧和过去一样对他视而不见,谢景迟也不可能过去自讨没趣。
在楼梯的转角处,谢景迟差点和那边突然冒出来的某个人撞上。
认出这是那天故意晾了他几个小时的女佣,谢景迟还没说什么,她脸上笑容就先一步消失了,变成一个介于厌恶和惊吓之间的微妙表情。
“晦气。”她的嘴唇动了动,用轻不可闻的音量抱怨完。
谢景迟低下头,与她的视线持平,“我没有听清楚,你能不能再说一遍,顺便解释一下为什么。我想录下来,中午给我爸爸听一听。”
大约是谢总中午有贵客,而这位贵客和他有婚约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女佣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把那两个字再重复一遍。
“抱歉。”她很是屈辱地向他道歉,同时请求他一定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她大概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在这种地方翻船,即使说软话也透着一股子不甘愿的愤慨。
“我考虑一下。”
谢景迟漫不经心地瞟了她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径直上楼去了。
他的房间和他上次离开时没有太大变化,硬要说的话可能灰尘有一点大,一看就是没什么人来定期打扫。
三月底四月初是开春时节,外头的人群逐渐换下厚重的冬装,他今天回来的目的就是提前收拾几件夏天穿的衣服,免得到时候又要跑一趟。
本着对这栋屋子里所有人的不信任,他放下箱子后的第一件事是用口袋里的小钥匙打开锁着的抽屉,检查里面收着的东西。
抽屉里除了厚厚一叠手抄琴谱、几份文件就是一些琐碎的小东西,有国际象棋的棋子、过了塑的旧照片也有铅字已经模糊的车票。
很少有人知道,他十二岁那年离家出走过一次。
事后回想起来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是怎么做到伪装成Beta哄骗了无数人,最后成功离开这座城市,往更北的北方去,只为了去找自己素未谋面的外公。
他看着抽屉里的东西发了会呆,又重新锁上抽屉,打开衣柜开始挑选要带走的衣服。
到底是个未成年的孩子,他的绝望之旅没有持续太久,他离开家的第三天就被谢明耀的人堵在了路上,谢明耀没有说什么,只淡淡地让其他人把他带回去,反倒是他终于克制不住地大哭起来。
对于那个时候的他来说,和谁在一起生活都不会比谢明耀更差了。一想到要回到那个永远得不到回应的可怕真空容器里,他就一刻都无法再忍耐。
直到他的嗓子都哭哑了,谢明耀这才施舍给他一点眼神和注意力,那眼神没有一点温情和温度,仿佛在看一个没有任何用处的劣等品。
谢明耀说了一句让至今都记忆深刻的话。
——如果他的外公真的在乎他,在乎江行云这个儿子,会这么多年对他们的遭遇不闻不问吗?
第16章
上午十一点多钟,在房间里看书的谢景迟透过窗户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院子外面。
最先下来的是眼睛永远长在头顶的曹助理,曹助理绕到后面拉开车门,然后秦深和谢明耀走出来。
他们从郁郁葱葱的花园边上经过,某一瞬间,正和谢明耀交谈的秦深抬起头,像是往谢景迟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生怕被发现的谢景迟下意识往窗户边上挪了一点,躲进窗帘垂落下来的阴影里。出于紧张和不易察觉的害怕,他的心跳得很快,像是要从胸膛里挣脱一样。
当他再出来,花园里的人已经走不见了,只剩下微风中飘摇的花枝和不远处平滑深邃的湖水。
他拉上窗帘,走到床边坐下,枕头边上放着没有写完的五线谱和没有看完的书。
其实仔细想想的话,他并不知道秦深到底看到他没有,更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第一反应就是躲开。
大部分人偷看被发现都会感到心虚,他思考了半天最后得出这样的结论。
早上起得太早,一旦没人打扰困意就再度复苏,他在床上躺了会,半睡半醒之间听到有人来敲他的房门,请他下楼去用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