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错了,齐局。”杜刚摇头,“那个嫌疑人并不是一个陌生人,我看到了他的脸,我认识他。”
杜刚的话字字如针,扎得孟然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像是意识到对方接下去要说些什么,连忙阻止:“别说了,出去!”
这一反应正中了齐则央下怀,他又问杜刚:“是么,那你倒说说那个人是谁?”
杜刚要答的当口,会议室的大门又一次被从外推开了,一道明亮的光跟着照射了进来,刺入了昏暗的会议室。
身着一袭笔挺常服的齐锐踱步走了进来,他无视所有人的意外目光,目不斜视地与震惊的孟然擦身,并肩站定到他身旁,直面齐则央道:“那个人是我。”
一语掷地,整个会议室霎时安静了下来。齐锐眼波平静,又重复了一遍:“那天晚上,想要强奸孟然的人是我。”
在他身旁一米开外,孟然凝神看着相隔一步之遥的齐锐,又一次长吸了一口气。
长桌上,沈局长率先发了难:“不对啊,齐锐。派出所那头的笔录确实是那个叫俞宁的口述的,视频里的那个人又怎么会变成你呢?”
齐锐没有多话,从制服口袋中取出一枚U盘,径自连接了会议桌上的电脑。
随后,高悬的白屏上依次播放出了两段视频,分别是直播事件发生前十分钟,齐锐进入市特的影像,以及直播中断后两分钟左右,他快步离开的身影。
“这两段视频都是市特的监控拍下的,时间显示得很清楚,就发生在各分局大屏直播前后。”
站在众人面前的齐锐冷静、沉着,仿佛正在进行一场与己无关的演说,他指了指屏幕中的自己:“如你们所见,监控里的这个人是我。就在前不久,市特副总队长孟然以违反组织纪律为由,单方面向我提出了分手。我一直在挽留他,但他的政治决心很强,始终拒绝我的复合要求。我不甘心,我想要报复他,所以在事发当晚,有预谋地进入市特,把事先准备好的致幻药逼他吞下,企图对他实施强奸。”
转眼间,长桌上的高官们纷纷变了脸色,谁也没料到这板上钉钉的剧情竟还能这般峰回路转。
孟然的眼眶里隐隐浮上了一层水雾,他豁然闭眼,强压下奔腾的情绪,再度睁开时,已然敛去了才刚泛起的水光。那个和他并肩而站的男人历经了幻象的百般挑唆,承受了现实的千般试炼,拨开眼见为实的重重假相,用对他的一片真心沉淀出了无言的默契与信任。
十多人的会议室内仿佛投射下了两束光,仅仅笼罩在了孟然和齐锐的周身。他们不曾对话,没有对视,却灵魂相交、命运相连。
长桌对面,齐则央并不急着质疑齐锐,反是扭头询问静林分局的代理局长:“郑局,你来说一说事发当时,齐锐人在哪里?在干什么?”
自从姚一弦被刑拘之后,副局长郑平便暂代其位。
此刻,郑局长毛发稀疏的头顶已是冷汗直冒,支支吾吾道:“呃……那天晚上,区里发生了好几桩交通事故,我忙着在指挥中心察看路面监控,确实……确实不知道政委去了哪里……”
他发颤的话音刚落,就听齐则央紧接着斥问:“当时在指挥中心的人是你吗?”
郑局长险些坐不稳了,勉强撑住了发抖的身子:“是,是的……是我在指挥中心……”
“郑平!”齐则央猝然站了起来,“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怒问之下,忽又有人站了起来一直坐在孟然身侧的安澜接话道:“我可以证明当晚在静林分局负责指挥的人就是郑局长,因为那个时候,我也在现场。”
安澜的话无疑加重了齐锐一方的砝码,引得在场众人唏嘘不已。
郑平局长战战兢兢地抹了一把满头的冷汗,他面前摆着一部屏幕朝下的手机,正不断收取着信息,一张一张,一段一段……都是他和多名情妇在酒店里翻云覆雨的照片和视频。
末尾附加了一句话:要不要公布于众,就看你的表现了。
郑平小心翼翼地揭开手机一角,只瞅了一眼,便又立刻摁了下去,不无忌惮地偷瞄向齐锐。
印象中,二公子与他不择手段的父亲、兄长截然不同,一直是斯文儒雅的、是隐忍和善的,可令郑平没想到的是那般温润的齐锐一旦决绝起来,竟也是如此心机深沉、手段多端。他在极短的时间内调动了可运用的所有资源,彻底销毁了市特、分局、派出所三处的真实影像,并缔造出两段以假乱真的时间伪证;他逐一排摸了当晚在指挥中心与自己同处一室的警员,除去信得过的心腹,但凡关系生疏的,均在一天之内,派人收集到对方的要害信息,或是威逼,或是利诱,一击即中,无一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