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派人解救?”安澜盯着齐锋又问。
“北区已经在第一时间派人救援,但我们的人赶到的时候,何启言就已经被害了……”齐锋从裤袋里摸出手机,点出一张照片递给安澜:“他被锯断了颈动脉,失血过多,救不回来了。”
安澜急忙接过手机,他在照片中看到了一具灰冷的躯体缺失了右前臂的何启言正躺在一张解剖台上,他双目闭合,面色青白,脖子上还留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豁口。
安澜难以自控地发起抖来,他把手机贴近心口,费力地张开嘴,竟是话不成话,无法出声。他冷不防想起何启言很怕冷,睡着了还会不自觉地往他怀里钻。不仅如此,何启言的胆子也很小,尽管他曾是一名法医,却仍然害怕活着的蛇虫鼠蚁。
安澜不敢想像在生命的尽头,他的老白兔承受了怎样巨大的疼痛和恐惧,又如何一个人躺在长长的解剖台上,孤零零,冷冰冰。
安澜几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重重喘上了一口气,哑着嗓子问齐锋:“遗体呢,他的遗体在哪里?”
齐锋回道:“在逮捕发生之前,我就给何启言下过命令,告诉他一旦基地被发现,科研人员遭到威胁,不管他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把破解的公式保留下来。所以,他的遗体还有待解剖,确认是否藏有信息。”
安澜一呆,无神的眼睛里渐渐蓄起了一层水雾。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个现实,但你必须向前看。”齐锋坐到了床边,拿起毛毯给披在安澜肩头,语重心长:“澜澜,放下吧。我以前就跟你说过,没什么是放不下的。”
安澜怔怔地撇头,朝向了齐锋。他从十五岁起就认识了这个男人,自此便开始了所有的噩梦。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人生里程中处处都有齐锋?这个人就像烙印一样,死死烫在了他的生命里。
曾几何时,安澜也想把齐锋视作兄长。少年时期,在他和齐锐的那场青涩初恋中,哥哥确实给予过他们支持与保护。
安澜记得在某一个暑假,他和齐锐相约去看电影,到了影院门口却发现多来了一个齐锋。
观影过程中,缠绵悱恻的电影情节落到齐锋嘴里处处皆是槽点,他对情爱故事的不屑和嘲讽,阻碍了少年安澜向齐锐撒娇的计划。安澜气不打一处来,掰过齐锐的脸,嘴对嘴便亲了上去。
顿时,四周的座位上发出一声声惊呼,越来越多的人向安澜和齐锐看了过来。关键时刻,是齐锋站了起来,斥责旁人多管闲事。末了,他重新坐下,对身旁弟弟们说:“亲你们的,别管他们!”
在齐锐收到政法大学录取通知那一晚,少年安澜喝醉了,在恋人离开的间隙,他迷迷糊糊地错把齐锋当成了齐锐,抱住脖子就是一顿强吻,齐锋避闪不及,无奈顺从。这个吻进行到一半,安澜惊觉搞错了人,当即一巴掌就扇了过来……
齐锐回来的时候,看见齐锋脸上鲜红的五道掌印,追问之下,齐锋主动担起了责任:“是我开玩笑先惹的澜澜,他急了才打的我。”
很久很久以前,哥哥还很疼他,还会处处护着他,但不知何从时起,那个曾经的哥哥对他只剩下了利用、榨取和逼迫。
在齐锋的一路指引下,安澜考上了公安大学,而后远赴中东维和,拿命博得了警神的尊荣;他早早介入进刘氏集团的旋涡,以至家破人亡,孑然一身;他在齐锋的算计下,以最屈辱的方式亲手撕毁了和齐锐长达十年的感情,并以此换取了最初的市特,成为了南区安内组的核心成员;他千锤百炼,忍常人所不能忍,过的却是行尸走肉般的非人生活……
直到有一天,安澜接受了何启言,那个一直卑微地爱着他,全身心护着他的何启言,然而可惜啊……
安澜自觉像在漆黑的洞穴里摸索了许久许久,终于觅得一线亮光,凑近去看,才发现那里不过是绝壁悬崖。
觉悟吧,安澜。他不禁苦笑了起来,你的生命里从来就没有希望,所谓的希望只是引你走向绝望的虚妄之光。
当下,安澜眼里的水雾渐渐散了,他冷漠地看着主宰他命运的罪魁祸首:“你要我放下。好,让我上了你,或许我就能放下。”
齐锋没料到安澜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自嘲地苦笑了一下:“行啊,那是要先脱衣服,还是先接吻?”
眼见安澜没出声,齐锋反倒主动脱了上衣,朝着安澜的嘴唇凑近过去。安澜本能地撇头避开,齐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一把捏住他的脸颊:“你还上不上了?”
话音一落,安澜眼里的恨意又浓了几分,他猛地握住了齐锋的手腕,生生拽离了自己的脸颊,他与齐锋视线相交,恰如一场星球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