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轶楠从看见胥桦业起就呆呆的,宗明阳的问话,他也只是勉强回复一两个字。一直低着头,纤长的睫毛挂着不知为谁流的泪珠。
宗明阳倒了一杯开水放进他手里,水的温度惊的谢轶楠一松手,开水洒了他一身,床上也没能幸免。
谢轶楠皱着眉,心里苦笑,这算是对他的惩罚吧,谁让他又伤了业子的心。
宗明阳帮拿起手巾给他擦水渍,谢轶楠没说话,任由他的动作。
“快点起来,床单都湿了,再沾湿你的裤子!”说着拉着他起身,把床单拉了下来。几张纸从床上落了下来。
一个大大的红色的十字引起谢轶楠的兴趣,弯腰捡起一张,上面竟然是宗明阳的名字。
是一份诊断书。
宗明阳把床单放进床下的脸盆里,才看见地上的纸,忙慌慌张张的把纸捡了起来。看见谢轶楠手里拿的,想也没想就抢了下来。揉成一团,扔进纸篓里。
“都是废纸的,没用的,你坐着,我再去给你倒杯水。”
谢轶楠点点头,等他走了才从纸篓里拿出医院的诊断书。上面一串专业术语他看不懂,只有两个字他看明白了。
肝癌。
谢轶楠怔怔的盯着那两个字,这个就是宗明阳来上海的原因,就是他要自杀的原因吧!
他还年轻,他才三十六岁,他还有很多的日子要过。
谢轶楠第一次知道,纸张也可以这样烫手,从手指上传来的灼热温度炙烤着他的心,他的眼睛。大颗大颗的泪珠掉在诊断书上,随着手指的颤抖而晕开一道道水渍。
宗明阳沉默着从他手中抽出诊断书,谢轶楠却紧紧拽着。
“为什么不告诉我?”
“干嘛要平添你的烦恼。”
“要是我不出现的话,你是不是……”
宗明阳温热的大手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头发。“不要想那么多,你不是来了么。”
“宗明阳,我要救你!”谢轶楠抬起头,倔强的眼神让宗明阳又一瞬间慌神,仿佛又看见了那个青涩而执拗的谢轶楠。
他当时才应聘到那个高中,做了一名高一年级的语文老师。他总是记不清学生的名字,唯独对一个孩子印象深刻。
谢轶楠。
开学一个月,他迟到了二十九天,剩下的两天没有来。上课时他听课还是很认真的,只是经常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所有的老师都在抱怨他的不堪,也包括宗明阳。
高一时的谢轶楠长的很瘦小,整日背着一个老旧的书包,上面有歪歪扭扭被缝补的痕迹。常年穿着校服,因为他没有别的衣服。
老师们都说他有一双嗜赌成性的父母,还有一个已经死在监狱里的亲生父亲。所以都不看好他,对他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次偶然的机会,宗明阳在一个小餐馆遇见了谢轶楠。
他脸上带着近乎谄媚的微笑,手脚麻利的端菜,擦桌子。一看见宗明阳,脸顿时红了,紧张的揉着手里的抹布。
宗明阳淡淡笑了,“我想要一碗牛肉面。”
“啊,马,马上!”
谢轶楠应了一声,一溜小跑着去了厨房就再也没出来过。连面都是围着围裙的厨师端出来的。
宗明阳有点失望,本来准备好的教育学生的说辞,一句都没有用上。
等他出来时,在餐馆附近的一个小胡同里,意外的又看见了谢轶楠,他小小的身体被两个小流氓反手按在墙上。
“钱呢?啊?别特么给脸不要脸,老子找你要钱是看得起你!”
“没有!”谢轶楠大吼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和他现在的状况一点都不符合。
“不想活了是不是?”
宗明阳一见小流氓拿出刀,立刻大喊一声“打劫了”,把胡同里的三个人都吓了一跳。小流氓一看宗明阳长的人高马大的,而且还是成年人,便赶紧跑掉了。
谢轶楠明显松了一口气,看清是救他的人是宗明阳时,脸上又白了一分。
“他们为什么打劫你?”
谢轶楠低着头,拉拉衣服,便想走。
宗明阳一把拉住他,有点生气。“你这是什么行为?我是你的老师,你不会不认识我吧?”
“……认识。”
“那你告诉我,他们为什么打劫你?”
谢轶楠甩开他的手,抬起头问道:“你以为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