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晔对她的评价却非常刻薄,他甚至将这评论写进了自己的传记他说:“ 她,拙劣,无耻,是个烂人。写出来的东西虚假,空洞,但只要她拍着手,就立刻又人跪在裙角去吸她身上的尸臭味儿。”
但在禾远来看,只能证明这位有头脑的女士选择了怎么用捷径获得了自己的名声,她选择的本就不是文学,她为自己的读者服务,本就违逆了文学的初衷。
她当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作家”。她只是个编制美梦的纺织机,或者是好梦成真糖的贩售机,她让每一个读她书的小姐都有了一个被爱的、体面的机会。
禾远认为这种人的存在是有意义的。就像安慰剂。
但‘翻译官’却不大好。
罗晔则不这样认为,这个时期他的思想激进,青年人的大脑正好赶上了一个巨大的变革,不断的学习与阅读让他远远甩掉了未来流行的一个词——“中年危机”。
他二十七岁了,很快就不是一个年轻人了。
禾远却还是年轻的,很快他就要成为一个年少的人,罗晔有时候会想自己是不是只要问错了几个问题,他就会变成毫无防备的小孩子?
如果有这么一天,他就要带着这个不会说话的小娃娃出门,逢人就说这是自己的私生子。
我的爱情之路实在艰辛,两人都是这般想的,他们又一次达成了真爱的共识。
禾远便安慰他:“你是出名的,报纸上说的都是狗屎。”
“他们说的不错,的确是我江郎才尽,我当然应该关注另一些东西,文学上的。”他苦恼地抓抓头发:“我浪费了一整年,我失心疯了……我忘记了编辑的话,我本就是为同类人写书,我不应该去做庸俗的事,庸俗的市场会召唤他们需要的蛀虫,但是我不应该去做一个蛀虫。我是失心疯了才会忘记自己的任务。”
“我只是个读者,本质上我不了解作者。”禾远轻车熟路地从他的房间里找到另一张椅子,这使他非常的满意,即便是装修变了,猫笼子换掉了,还添了书架,罗晔始终没有忘记自己这个好读者。
他随意地翻动罗晔的书桌,找到了一本贴满了便条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他说:“太好了,简直是人生的指导书。”
罗晔却说:“我考虑看另一些哲学家的指导书。”
“那为什么最后让你选择的是这本福音书?”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被誉为“第五福音书”。
“我还去看了康德,哲学王者。”罗晔抿着嘴唇摇摇头,“我极快的翻阅这本书,认识上面的每一个字和注释的一多半德文,但是我就是读不懂这位王者每一句话的意思。
没办法的,我只能去看我唯一看得懂的哲学家的书了。”
禾远扯出一个假笑:“我只在作文精选里,看过别人引用他的名句。觉得他文笔不错。”
他听不懂。
罗晔怔住了,他的爱人,年龄在不断的后退,他的智慧,他的性感,他思辨的头脑,都会不断的退化。恍惚中他甚至认为自己未来要照顾一个阿兹海默患者了。
如果真的有那样一天,他会怎么做?给他念睡前故事还是唱儿歌?他快被自己的想象气笑了,
他撕一张纸给禾远,“写点你喜欢的童话和故事吧,等你变成小孩子后,我必须选个好故事愉悦你,让你像个乖宝宝一样安静入眠。”
禾远沉默一阵,争辩道:“我小的时候不吵不闹,从不做讨厌的事,我妈妈就是这样说的。”
说起禾远的母亲,罗晔总是胃里不舒服,正常人见到别人挨打的第一反应都是制止施暴者,更何况那是自己的孩子,她是怎么做到如此冷漠的?
禾远言辞间对母亲是维护的,他嘲弄一切,但是他还是爱着自己的母亲。
爱让他目盲了。
“我和你说到我妈妈让你不舒服了么?”禾远晃了晃小腿,脚上登了一双白得晃眼的帆布鞋。
罗晔知道自己不好批判什么,只问:“你会爱我么?永远爱我。”
“只要我记得你,”禾远摸了摸后颈,显得很局促,他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把罗晔忘得一干二净的。但他知道这不是自己的错,十六岁的自己脑子里怎么会有二十五岁的记忆呢?
罗晔反而笑了:“我希望你回答我,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一眼望向我,就会再次爱上我。”
“你真自大,万一你变成糟老头子了呢?我可是个颜狗。”禾远俏皮着眨眨眼,“你现在已经比我大十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