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要么不信,要么就统一口径,说她这爸爸其实也是身不由己,移民后去看了段时间心理医生,臭毛病再没犯过,让她别再记恨。
连笑表面应着,刚过去不久的春节,亲戚们和连建平视频时还非得拉上她,父女俩隔着屏幕逢场作戏,亲戚还直夸连笑长大了,懂事了——
若不是她这些亲戚常年做外贸,能帮她搭上那几个做国际品牌贴牌生意的大厂,连笑这个春节都没打算要回老家。
拳脚不曾落到他们身上,他们自然不疼。
连母亲现在都觉得她已经不计前嫌了?
连笑连忙说:“不用了。”
母亲估计觉得她只是在客气:“我已经跟你爸说好了,他也很想见见你,正好趁着这个机会……”
连笑暗自发誓自己以后再也不撒谎了。
一张精心设计好的照片,想引的人没引来,最不想见的人却见着了——
直到坐进连建平的车里,连笑都还没调试出合适的表情,来面对这个她十几年未见过面的至亲。
连笑坐在后座,腰杆挺得直,看似两耳不闻窗外事,实则一直透过后视镜看着连建平把她的行李搬进休旅车的后备箱后,绕回驾驶座。
下意识握着拳。
连建平坐进驾驶座的那刻,连笑“嗖”地收了视线,低头玩手机。
连建平看一眼这个宁愿坐后座也不坐副驾驶的女儿,什么也没说,发动车子。
大概母亲也和那些亲戚一样,觉得能帮着修复父女关系是善事一桩。连建平似乎也挺乐意。
却没人问连笑乐不乐意。
似乎为了让她放心,连建平突然莫名说了一句:“你许阿姨也在家,做好饭等我们了。”
连笑撇撇嘴,没应。
她才不关心连建平的续弦姓什么。
她现在只关心最快几天她能拿到旅行证回国。
回连家前,连建平陪着连笑跑了趟领事馆——
同天下午宋然会陪齐楚去领事馆报失护照,连笑只能错开时间,早上去。
领事馆内,基本都是中国脸孔,连笑再三重审需要加急,可惜全世界的公务人员大概都是一样的办事效率,连笑心急火燎,对方却只会说:“这个我们不能保证,要视国内的处理进度而定。”
“这个我们也不能保证。要试……”
连笑憋了一肚子火气。
连建平住在紧挨着小巴黎的第92省,离开领事馆回到家,正好赶上吃午饭,连笑怄了一肚子气,到了这个全然陌生的家,见到全然陌生的许阿姨,僵硬地点了点头,就跟着帮她把行李提上楼的连建平上楼去了。
连建平把行李放进客房,一边出房间一边说:“下楼吃午饭吧。”
回答他的,却只是“砰”地关门声——
连建平一脚刚踏出客房,连笑就反手关了门,落了锁。
连笑靠在门上,脑子有短暂的空白。
门内外皆沉寂片刻,随即才传来连建平下楼的声音——
看来连建平在门外待了片刻,大概想对门内的连笑说些什么,但终究欲言又止,只能离开。
保养得再好的老房子,上下楼梯时发出的“吱呀”声依旧暴露了它的年代。
连建平也老了,两鬓虽不见发白,提行李上楼时却不那么利索,和连笑记忆里令她恐慌的父亲形象早已大相径庭。
许阿姨也全然不似自己母亲,是个居家过日子的小女人——
掰着指头算算,还有六天,连笑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六天里,要如何与屋子里的人相处。
既然想不出相处之道,连笑索性躲着,每天一早就回小巴黎,去领事馆报到。
删除了朋友圈里的那张照片,不再幻想什么英雄救美,一切靠自己。
可除了再一次切身体验了公务人员那令人发指的效率之外,一切照旧。
母亲则破天荒按照一天三通的频率打来电话,问她的情况。
所有人都觉得时间能够抚平隔阂,都在期待大团圆结局,连笑终是怂了,既然表面上的安稳能令所有人开心,那她就演吧。
反正只需要再演几天,她就能拍拍屁股走人了。
除了每天一早跑领事馆,连笑其余时间基本宅在客房里,和国内连线处理工作。
上新在即,齐楚捆绑着宋然,这颗炸弹是会一炮打响还是一炮炸沉,结果很快就能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