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众口,难以全部堵住。
惶惶人心,岂是这一声呵斥能抹平的。
好事者陪笑看向于彻,嘴里解释说,“师兄,咱们早晨来,就是唠唠家常。办公室里要是连话都不能说了,是不是有点太专制?”
总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嚼起舌根凶狠万分,“公司里这么多和杜总相熟的同事,怎么就徐文的‘心思’能得逞,也不知道用得什么手段?”
办公室里的话术分为两派。
杜弘然教出的那些个师兄弟,惦念忌惮老师的教养情分,顶多是对徐文口诛笔伐,抱怨不公平。其他,不敢多说。
可那些招聘而来的员工,没有几年的学徒恩义,话锋自是更加犀利。他们仗着杜弘然平日不会出现在讯然,说出的“家常”直指靶心。不偏不倚。徐文他们不放过,杜总落于口中也满是调侃。
“你这话就是单方面有罪论,这种事儿一个巴掌拍不响,我看咱们杜总也是干大事儿的人,眼光‘好’,就喜欢长得......”
“难怪杜老师到了这个年纪还不结婚生子,原来口味独特,能看进眼里的是......”
“现在有权有势的老板,谁还没点个人喜好,就是不知道得宠能有多久?”
这些流言对徐文来说算什么?
他不过是同事口中借由老板往上爬的“某人”罢了。现在东窗事发,徐文在众人眼中理所应当“抬不起头,羞愧难挨”。
可这些流言对杜老师来说,影响甚远。讯然是杜弘然的产业,是他的心血。老师得向合伙人交代,得向董事会高层交代,还得为所有员工负责。这些流言,可能在几日之后烟消云散,可能最终成不了气候,可它也可能埋下隐患,不知在哪天便彻底爆发。
徐文可以不为自己发声,却绝不能以沉默应对中伤老师的这些人。
你能为杜弘然做什么呢?你觉得几年之后,你又能为他做些什么?
徐文不知说出这话的苏易欢曾为杜老师做了什么,但他扶着桌面起身,看向一众师兄弟,心里忽然有了担当。
为了杜弘然,徐文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我知道大家都看到了那份邮件,里面关于我......关于我和杜老师的内容......”徐文开口,声音发抖,身子也跟着抖。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捏在一起,从没觉得自己这般大胆,“邮件里面有些东西是真的,有些是假的。为了不让大家误会杜老师,所以我现在跟大家说一下具体情况。当初我去老师家里做饭,很荣幸也很侥幸,正好做出老师喜欢的几道菜。从那之后,我和老师的关系”
徐文站在一众师兄弟之间,正对着讯然办公室大门。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停下。
大门口,杜弘然刚到,端端站着。
他的双手亦捏在一起,动作与徐文很相似。两人之间亦有些差别
杜老师的动作并非因为紧张,他用左手揉捏自己的右手无名指,来回旋转上面的戒指。
第一天带,很不习惯。
徐文呆呆立在原地,盯着那枚戒指,愣住了。
他没想到杜弘然会主动戴戒指,更没想到会是今天。
为了准备这段蹩脚拙劣的“演讲”,徐文专门卸去手指上的戒指,放在桌面角落处。
他怕自己站起来后被别人看到,怕引起更多麻烦。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徐文身上,更是有人主动出声催促,“你和杜总的关系怎么了?为什么不说了?我们可等着呢。”
徐文站在当下,仿若回到了过去的某个瞬间。
好像是买戒指的那一刻,他赌气故意给杜弘然戴上,还是在错误的右手无名指上。
又好像是更早,是站在瑞士市政厅前的时候,他心中抱怨原来婚戒并非结婚的必需品。
不对,还要再早一些,很早很早。那时他还是一个刚刚入学的新生,看着讲台上杜弘然的卓越英姿。满心崇敬。
身旁有女同学说,杜老师年轻有为,他老婆肯定很幸福。
徐文没多想,低声说了一句,杜老师没结婚。
同学好奇,你怎么知道的?才开学,你认识老师?
徐文摇头,说,杜老师没带婚戒。
一晃这些年,徐文忽然热泪盈眶,看着老师倏感鼻头酸涩。
“我和老师的关系......”一晚没休息,徐文满肚子都是腹稿,此时卡在嗓子口堵着,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惶恐与犹豫都扔了,全凭心里的执念与冲动,“邮件里写我们不是普通上下级,没有错。但我和老师的关系很简单,我们就是名正言顺在一起,我们互相喜欢,我们还......还......”
丢人,臊得慌,当众说这些简直是撕扯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