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属于没摔成天才,也没摔成痴呆,认字不认人,抽象事物理解有巨大偏差,特别是数学。
严重到百以内加减法算了几个月才搞明白。爸妈和付雨拿来几百张照片给自己看,照片里,一个婴儿从出生长成15岁。
蒋白的成长过程,可那个人是不是自己?
唯一能相信的,是身体。别人做起来痛苦万分的站桩,自己随随便便站稳1小时。脚尖挑起长棍,这双手知道怎么接,知道如何把力气从手腕甩到棍梢上。
突然恼人的盐味又闻见了,蒋白分神,往旁边一看。
左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闭着眼扎马步,姿势很到位。
右耳垂戴着一根银钉,像被熔枪熔化的水银珠滚在人的皮肤上,烫出了一个小坑。
耳洞?蒋白不想看。洞的位置像没选好,不在正中反而靠下,像打偏了。从侧面看,银钉和耳钉托显然不在一条水平线上,入口高,出口低。
明显是打偏了。耳垂薄又小,耳廓又小,乖乖地长在脸的两侧,蒋白又想起大王,飞机耳的样子特别怂。
不同于一般家猫,大王特别喜欢出门溜达,爸妈系一根遛猫绳,它下楼吃草顺手打遍整个小区的狗。
经常有主人敲门,说你家大王又把我家狗子的鼻子挠出血道子了。
遛猫绳也是蓝色的。
旁边察觉到蒋白的目光,一睁眼,又对视上了。
“班主任让我出来罚站,我找不着合适的地方,你旁边反正空着。”伏城笑着说,昏暗中一双眼黑亮,“你站桩真厉害,怪不得几年前我打不过你,你要是不嫌弃咱们切磋一场?”
梨涡在左脸,右脸没有。蒋白不准备理他。
“我师哥扎马步也像你这么低。”旁边又说,重德的校服外套系在腰上,一把劲腰收得很硬挺,“要不然,以后我叫你师哥,你带我切磋?”
蒋白收起站架,站直了看着他。白色短袖校服被汗水浸湿,贴在他身上透出一半肉色。
伏城跃跃欲试,这是答应了还是怒了。“师哥?”
蒋白转了过来,正脸对着这边。伏城也收了站架,往后撤几米:“师……”
蒋白朝他迈了一步。
不是啊?不会是要动手吧?伏城舔舔嘴唇,破罐子破摔地补全:“……哥。”
话音刚落蒋白加速,伏城慌忙转身朝前逃窜,跑步声随之而起。没跑几步后颈皮被人一拎,伏城被人挤在墙上。他一转头,后脑勺往后磕,差点被墙撞碎。
“打不过打不过,自己人。”伏城想要炸妈,蒋白你个几把人就会拎我,有本事不要动手。再说自己这3年长进不少,真不是小时候被你搓圆捏瘪的师弟了,老子能得很,再拎我打死你啊。
因为出汗和发茬短,头皮微微发亮,伏城从小被狮尾拎惯,一拎就缩脖子。“师哥别动手,我就想和你切磋一下,磋吗?我套路不错。”
蒋白左手垫着他后脑勺,右手捻着那块潮湿的皮肤,不是揪肉,是直接捏起一丁点皮,反复搓捻。
搓个几把啊,我又不是大王,咬死你信不信?伏城短暂安静几秒,团着肩膀,飞机耳似的,估摸几秒再笑:“你和我师哥真的像,你多高啊?我师哥应该和你差不多高了……”
“不认识你,不是你师哥,别他妈惹我。”蒋白揪住那块后颈皮往上拎了拎,突然收回了手。
自己干什么呢?蒋白毫不留情地扔下他,回教室拿书包,离开教室时,那个伏城还站在楼道里,低头玩儿脖子上的钥匙串。
有病。蒋白飞速逃离教学楼,身后响起晚自习下课的铃声。可今晚的铃声格外刺耳。
9点半下晚自习,10点半准时熄灯,蒋白在女生宿舍楼下抽烟等付雨。月明星稀,一个很白的月亮挂在天上,付雨下来的时候女生在起哄。
“给。”蒋白把塑料袋递过去,翻墙买回来的陶瓷罐酸奶。
“你又跑出去了?”付雨接过来。
“你胃不好,不能喝有防腐剂的酸奶。”蒋白深吸一口气。自己和付雨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头疼。
比吃止疼片管用,可能因为这是15岁蒋白喜欢的女生,把15岁蒋白哄好了,自己才能好过。
“那你也不能天天翻墙出去啊,万一被教导处抓了呢?”付雨的埋怨带着关心。
蒋白摇了摇头,意思是抓不住自己。
“万一摔着呢,翻墙受伤多丢人。”付雨笑着坐过来,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宿管阿姨会轰人所以不能聊太久。最后付雨把蒋白手里的烟拿出来扔掉:“别老抽烟,叔叔阿姨说让你戒烟。”
手指缝里空了,蒋白好像缺了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