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白攥着食指过去。“怎么了?摔着了?”
“上次学校那个……刮刀,你还留着吗?”伏城指着腋窝,“长出来一丢丢,扎得我怪痒痒的,还不如再剃光。你手怎么了?”
蒋白捏住不放。“没怎么,不小心磕着了。等一下我给你拿。”
“行,我等着。”伏城关上门,要不是师叔在,其实可以两个人一起洗。不过一个小刮刀师哥留到现在,看来是算准了长出腋毛不舒服,还要再用。师哥就是师哥,什么事都想到了。
周六睡醒一早,天不亮,蒋白带着伏城去天桥,在粥店吃过早餐再去找张一柳。还以为这么早狮子张可能不会醒,没想到门却是开着的。
“现在才来?你们伏家班不练早功啊?”张一柳站在院里,手里拿着一个桶。
“张师傅早。”蒋白看了一圈才进来,“旺财呢?”
“什么旺财?那是我的大黄和二白!”张一柳只穿棉衣,可中气十足,“伏弘儿子还不快过来帮忙,别以为来我这里好吃好喝!”
蒋白给伏城搓了搓手。“去吧,我陪你。”
“我又不怕他。”伏城跟着狮子张走进西屋,突然分辨出上次闻到的香味是什么,“糯米!你熬糯米浆?”
“废话,不亲自熬浆子,怎么固定竹篾?”廖程明扔给伏城一把弯削刀,“竹篾做的框架就是狮子头的骨,骨头固定不好,狮子大半废掉了,只能重做。你爸没教过你?先说好,伤着手我不负责,你自己看着办。”
伏城拎着刀摇头。“我爸没来得及教完,走了。”
“张师傅,您别总在我师弟面前提起我师父,他……”蒋白语气突兀地插进来,“他心里不舒服。”
“嚯,你师弟心里不舒服你就不让我说了?我偏说!”张一柳扔给他一个筐,里面全是闪片,每一个只有小指甲盖那么大,“红黄黑,狮批和裤子的闪料你来筛,看见墙边那个筐没有?”
蒋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
“每个筐,挑满,要整片的。”张一柳下定决心要出当年的气,“你可别马虎。将来这些闪料都要用在你们身上,挑出颜色错了的,大小不够的,可别怪我手下没缝结实。”
“我要是挑不出错的呢?”蒋白捏住了筐。
“哼。”张一柳有手艺人的派头,“你不出错,我拿天桥狮子张的名字打包票,只要不撕不扯,亮片绝不开线!”
“好,一言为定。”蒋白拎筐走向小山一样的闪料堆,“张师傅,我师弟将来是要舞狮头的,您让他干活,可以,但是别让他伤着手。”
张一柳蓬头垢面,像个出世的疯子。“我要是伤着他了呢?”
“伤着他?”蒋白无所谓地笑了笑,“伤着他,您门口那个柳树坑就别想留了。”
“你!”张一柳气得身体打颤,“你!”
“我怎么了?”蒋白找一把椅子,坐下挑选闪片,“我失忆了,什么事都想不起来,要怪您就怪蒋白吧。”
张一柳气得没话说。“行,你行,这就是伏弘收来的好徒弟。你!伏城!开始削竹子!”
哇,师哥刚才耍无赖啊,帅炸了。伏城看得眼睛挪不开,小时候只觉得师哥特别好,原来长大了这么混蛋,还能把张一柳气死。不过自己老爸确实得罪了人,伏城也不扭捏,找小马扎,规规矩矩坐稳,开始动手。
张一柳快要气炸,在院里走了几十圈才回来,洗干净手,开始挑选伏城的竹篾。“这不行!太厚了!”
一句话,伏城刚才十几分钟的工作白干了。
“重新削!”张一柳非常严格,“我都帮你把竹子长短砍出来了,你削都不会削?要你这双手有个屁用!”
伏城气鼓鼓的扔下这一边,重新开始。
“宽4厘米,厚4毫米,少一分差一微都不行。”张一柳痛快极了,“你爸爸不是说佛山狮最好吗?行,我就给你们做传统佛山狮,你继续削,手底下别停。”
伏城一根一根削着,倒不觉得无聊,只是很快会累。以前老爸也是这样削竹子,每一根竹篾亲自比对。两小时后,张一柳勉强挑出几大把,又去看看蒋白,金色的闪片已经挑出小半筐了。
“怎么样?还刨我柳树坑吗?”张一柳问。
蒋白闭了闭眼,眼前一阵光一阵暗,看什么都是金色的。“我不刨,但您的坑哪天没了,就是以前的蒋白干的。”
张一柳一听,气得又去院里走了几十圈。
伏城完成削竹子任务,又开始用大锅熬浆糊。浆糊全是大米和糯米现成熬出来的,很甜香。熬完了浆糊,又去帮狮子张裁韧纸,好几次差点被裁刀压到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