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烟被泡坏了,男人一定会大发雷霆。这份怒火最终不是降临在林惠身上,就是降临在林时雨身上。
林时雨握紧妹妹的手,转身下楼。他想着快点去小区门口的小卖部买好烟回家,这样说不定爸爸就不会发脾气,今晚能安稳渡过。
“看台阶,不要摔跤。”林时雨牵着林晚月在昏暗中摸索下楼。妹妹到现在也不会说话,路也走不稳,只会傻呵呵地笑,林时雨只能扶着她慢慢走,一直到出了楼道,走上平地。
他在门口小卖部买了两包烟,又买了一条巧克力饼干给妹妹吃,牵着人往回走。
回到家门口时,林时雨刚要敲门,就听到门里传来“砰”的一声重物落在地上的闷响。他杵在门前愣住,继而听到妈妈压抑的哭声,和爸爸的叫骂。
他提着小卖部的袋子,抬手敲门,着急喊道,“妈妈,我买东西回来了。”
没人来给他开门。痛苦的哭泣如低吟的咒语般在林时雨的耳畔缠绕不去,含糊不清的骂声里参杂恶劣羞辱的词汇,伴随肢体沉重碰撞的凌乱声响透过薄薄的门板传出。林时雨双手按在门上,听着这些声音如蛇一般从脚底缠绕而上,凉意浸透他的皮肤,再缠住他的咽喉。
他总是听到这样的声音。有时候隔着房间的门板,有时候就在眼前。听了很多次,从来没有习惯,一次比一次焦虑,无力,不安。
“妈妈。”林时雨提高了声音,又拍了拍门,“开门。”
林晚月趴在一边的墙上望着林时雨,手里抱着拆开的巧克力饼干一口口吃。
门后的哭泣和击打声持续了很久。无论林时雨再怎么着急地拍门,生气大喊,也没人来给他开门。咒语时强时弱,绵延不断钻进他的大脑,只令他感到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林时雨的手都拍麻了,门才从里面慢慢打开。
林时雨着急推开门,家里客厅的灯没开,林时雨看不清妈妈身上的情况,只看到她头发凌乱披散,衣衫不整,额头一块淤青,眼角肿着,围裙挂在身上,断了一条带子。
“哥哥妹妹回来了。”林惠扶着门把两人牵进来,声音低低的,有些哑,“对不起啊,外面这么黑,是不是害怕?”
林时雨闷不吭声走进家门,看到餐桌下的碎片已经收拾干净,但是地上很凌乱,厨房灶台上的瓶瓶罐罐也不如从前整齐,看上去像是被弄乱过后匆忙摆好,却未能复归原位。
他再一转头,就着厨房的光,看到林惠脸上和脖子上的红印,衣领和裙摆褶皱不堪,沾了汤水。
而卧室里再次响起男人的鼾声。
女人把林晚月抱回房,出来时见林时雨还站在客厅里不动,过来摸摸他的脸,“怎么还不去洗澡睡觉呀……怎么脸这么冰?是不是外面冷?对不起……”
林时雨用力把女人的手推开,声音因愤怒和冰冷而发着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明明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
同样是关起来的门,妈妈把他关在外面,小染也把他关在外面。明明都是这样温柔,脆弱的外表,在暴力和毁坏面前不堪一击,看上去却平淡得好像什么事都没有,连痛都不说一声,还要若无其事地把他推出去,不让他看见,不让他知道。
林时雨终于明白自己的愤怒从何而来。是再次被保护起来后的痛感,就好像有什么非常柔软的东西覆在他的身上,然后一股莽悍的外力一下一下击打在这层保护胶上,令他不会感到真实的疼痛,却反复体会着沉重的击打之后传来的震动。
那是比打在自己身上还要令人痛恨憋火的震感。
林时雨移开目光,伸手拉下外套拉链。他的手指有些发抖,拉链拉到最下面的时候卡了一下,林时雨粗暴扯下拉链,脱掉衣服,走过去裹住小染的身体,包起来,再重新把衣服拉上。
他蹲在小染面前,抬手摸到她嘴边的胶带边缘,撕了一下,发现粘得很紧,深吸一口气,努力用上平静的语气,“我轻点撕。”
小染安静坐在地上,水蒙蒙的眼睛望着他。她的脸色很苍白,发丝凌乱贴在额角,脸上没有一点伤,脖子以下能够被衣服遮住的地方却不能看,林时雨无意看到她锁骨下一道类似刀具的划痕,脑子里就冒出林惠的锁骨上的那道抓痕。
不一样的大小,不一样的位置。但林时雨知道,它们其实是一模一样的。
门外,钟起拖着赵彬走过来。制住一个年轻的男性对他来说并不费力,他反扭着赵彬的胳膊,丝毫不搭理这人不断的挣扎和斥责。奇异的是,在林时雨两脚踢开卧室的门走进去的时候,赵彬整个人便安静了下来,不再说什么要送他们去警局这类的话,而是开始专心试图挣脱禁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