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起取下绷带,说,“改天吧,我今天就练会儿沙袋。”
“这就累了啊。”
“一堆作业还没动。”钟起坦白,“周末玩去了。”
冯教练陪着他一路走到换衣间,闻言笑起来:“你小子就是仗着聪明劲偷懒。都上高中了,还是要认真读书,不然你要是成绩掉下来,你老妈也不高兴。”
钟起把拳套和护膝扔进包里,闻言笑了一声,脸上却没什么笑意。
家里专门备给林晚月吃的儿童饼干又吃完了。自家妹妹一天比一天能吃,小脑袋都快胖成一颗球,林时雨怕她吃多了零食得蛀牙,本来想限制一下她的零食摄入量,然而在林晚月的再三哼唧下,林时雨实在没办法,只能换了鞋出门去给她买饼干。
天色已晚。小区门口的小卖部没有林晚月喜欢吃的儿童饼干,林时雨得多走二十分钟的路去一家大型超市买。十二月的晚风冰凉,林时雨被吹得脖子一抖,拉高了衣领。
超市里人不多,林时雨很快拿好要买的东西,等在收银台队伍后面。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零零散散的盒子被碰落在地上的声音。林时雨回过头去,看到一个女孩蹲在地上捡起地上的纸盒放回货架上摆好,再抬起头的时候,两人的视线正好对上。
林时雨没想到自己会再次遇到小染。
十五分钟后,两人坐在超市外的一家饮品店里,小染面前摆一杯奶茶,林时雨面前摆一杯果奶。饮料是小染买给林时雨的,林时雨本来想自己付钱,但小染一定要请他,说只想表达一点微不足道的感谢,林时雨听了这话,也只好不再坚持。
饮品店里很安静,柜台后放着轻松的流行乐。两人面对面坐着,各自都看上去十分拘束。
“其实,只是想和你说声谢谢。”小染有些局促地捏着手指,轻声说,“那天太匆忙了,什么都没来得及和你说。”
林时雨说,“手机联系也可以。”
“还是当面说比较好。”小染垂着眸,她还是那么瘦,身上裹着厚重的毛衣和外套,细软的发丝埋在衣领里,脸色依旧不大好,只是比那一次看上去要稍微红润一些。她停顿半晌,开口,“毕竟你救了我的命。”
林时雨不自然地坐直身体,“……没那么夸张。”
“是真的。”小染笑了笑,很温和的样子,“我遇见你的时候,他已经这样折磨了我两年。”
林时雨抿住嘴,不再说话了。
“之前和你说我是高中毕业以后出来打工,其实是骗你的。”小染说,“我高中没有读完就辍学了,家里不让我读,因为弟弟的学费不够。后来我跟着村里的人来武汉打工,但是我太笨了,什么事都做不好,刚才你也看到了,走路都要撞到东西,更别提工作。”
说到这里,小染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她整理一下散落的额发,继续道,“没有工厂要我,带我来的人也不管我了。我一个人在武汉呆了一阵,后来就遇到了赵彬。他把我带到影楼上班,让我学给人化妆,一开始是对我很好的。”
或许是太久没有对人诉说,或许是因为林时雨曾经那样不顾一切地闯入那个房间把衣服披到她的身上,小染就这样坐在饮品店里开始讲述关于赵彬的一切。比如赵彬在贰陆万影楼工作的两年里,靠着拍平面广告的借口已经骗到了许多小孩,对年纪比较大的孩子就先哄着去影楼签合同拍照,等熟悉以后慢慢让他们去自己家里拍一些尺度较大的照片,哄骗着说这样拍照也没什么不妥,只是为了好看而已。对一些年纪小的孩子则通常通过网聊约他们来自己家玩,然后骗他们配合自己拍一些奇怪的照片。
最后再把这些照片拿出来威胁他们,说如果他们不听他的话,这些照片就会被送到他们的爸爸妈妈、同学、朋友和老师面前。
如果有小孩想跑,赵彬会在一开始好言相劝,让他们再陪自己多玩几天,之后就放过他们。有的小孩因此就会随他摆弄,但其实只是让赵彬获得更多的照片作为威胁,想逃的人就再也逃不了,只能听凭赵彬百般折磨。
小染对赵彬所做的一切都一清二楚。因为她从一开始就在旁边看着。
她是赵彬捕到的第一个“猎物”。同样的哄骗方法,从信任到察觉不妥,再到被限制人身自由,想逃,妥协,直到彻底失去逃离希望。她在亲身经历这一切之后,又不断看着和她一样甚至比她还小的人落进这个陷阱,哭喊着挣扎不出。
甚至有时候她在被虐待完之后,就这样被扔在一边,亲眼看着另一个人被牵进来,绑着或是踩着,按手机对面的观众要求做任何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