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的日子颇不如意,又逢天气连绵烈日,酷热似要将空气也烙出些裂痕。哲顺感到心烦意乱,好好的不知怎么就与头顶上司发生了争吵。意识上的分歧,那是家常便饭,若说因为一个分歧就如此争吵,达到直如生死大仇,几欲杀死对方才畅快的程度,那就让人想不通透,难免心烦意乱了。回到问题本身,关于学术问题,哲顺本心里是看不起上司的,他总觉得女人脑回路里弯弯曲曲的,很难直达问题的核心,哪里比得上男人脑回路里是一条直线,一击命中来的准确。这样的意识形态怎么形成的呢?哲顺自己也不清楚,大约就是在某些娱乐杂志上看到,关于脑回路,男人笔直而女人迂回。哲顺坚持自己是对的,绝不怀疑,近而将上司安上了胸大无脑的名号,随后沮丧叹道“也许她也愤恨替我装了个恃才而骄,目中无人,实则认不清自我的罪名。”思及事业与未来,哲顺在诽谤上司的同时已经无奈选择了妥协,抛开意识分歧在学术形态上的争执,低头承认自己错了。可即便如此换来的也只是无奈的苦笑,内心里可还认真的计较着。
“只怪这天色恼人,全不顾人的心情,尽是孤傲的酷热,才惹人烦乱。”哲顺把这苦闷责怪在天气上,也没见自我有什么好转。转眼间,身旁车流刷刷冲过,还留下些刺耳的鸣笛声。越发使人不得平静,哲顺将手中喝干的汽水罐子扔出去,料想着可得跳进这已经不干不净的河里游上一圈才能冷静下来。犹豫着,要不要试试,却又望而生畏,生怕下了河去,爬出来的自己头顶会挂着水草,说不好还得有些烂泥,或者许多零食垃圾,更可怖的是,万一沾染了那些带着生理液体的气球就生无可恋了。为了一份总会归于平淡的争吵,哲顺还不愿意失志让自己身陷窘境。
突然听到舒缓的歌声,仿佛隔绝了这桥头吵闹的车流声,哲顺好奇寻找歌声源头,很快确定歌声来自那半卷门帘的小房子,看不清房子里什么模样,昏沉沉的就在烈日里多了分凉意。
“名典小屋!”
小屋前的栏杆上坐着纹身姑娘,哲顺打量着名典小屋看不清楚的内里和周围环境的时候,看到了栏杆上的纹身姑娘。纹身姑娘正迎着烈日仰着脸,双手撑在栏杆上,悠闲的晃荡着脚,脚上的人字拖敲打着纹身姑娘脚板,嗒嗒响着。哲顺看了一分钟,揉了揉眼,确定自己看到的是纹身姑娘,而不是一只飞翔的鸟。
哲顺走出桥头,转左走到名典小屋前,偷偷看过昏沉的小屋,小屋里画满了古怪的花纹,暗红浓黑的,让哲顺不太欢喜。眼光从小屋里拉出来,回头看到栏杆上的纹身姑娘,哲顺又一次揉了揉眼,定定看着栏杆上的纹身姑娘,不能确定她真的是一个人,而不是一只在飞翔的鸟。
“那个……”哲顺趴在栏杆上,看到栏杆前花草里迷眼的小花。但这话没说完,纹身姑娘很专注的迎着烈日,河风吹起她侧脸的鬓发。哲顺停下来,不是因为性格内向,而是沿着纹身姑娘的脸倾斜的角度看那处天空,一时忘了把话说完。天空里仅有一朵巴掌大的残云,飞过的航班留下一条弧形的轨迹,白色如碎云的烟雾穿过残云,让那铺散的群鸟飞舞在轨迹圈出来的蔚蓝里。哲顺疑惑着又看纹身姑娘飘起的鬓发,暗道“她真的在那里飞翔。”如此说来,竟忘记了心烦意乱,莫名想起凶恶的顶头上司,将这俩个女子拉来做了一翻比较。
“这姑娘多像是半朵百合,半朵玫瑰。那上司倒可以是百合的叶,玫瑰的刺。同是女子倒让其中之一变得不那么像是女子,这无端端的气,如果不是因为小瞧她女子的目光短浅,倒也就生不起来了。”哲顺思索着。对栏杆上的纹身姑娘因这莫名的开导生了谢意,也多了好奇。
“那个……”哲顺话还没说完,纹身姑娘从栏杆上转身跳下,走进小屋。哲顺陡然吃了个本没有的闭门羹,直觉未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如鱼刺般折腾,极不舒适。振奋誓死,低头躲过半提的门帘,头伸进屋子里。纹身姑娘手中端着个杯子,还没来得及往杯子里倒点饮品。哲顺这一个大男人弯腰而来,把低矮的门全挡住了,本就昏沉的小屋变得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
纹身姑娘放下手中杯子,招呼道“先生,纹身吗?”
“纹身!不不不不不……”哲顺这才懂得小屋里满布的花纹彰显的不是古怪的宗教信仰,而是职业色彩。听闻纹身姑娘的话,再结合小屋美丽的布景,哲顺顿感不自在。心想:自己一个有学之人,饱读诗书,满腹经纶,怎么能与纹身这种带着邪恶意味的艺术联系在一起,这可是很不自重的。如此想到,哲顺准备转身离开,回头看了看安静的栏杆,天空飞去没了踪影的鸟,又看了看小屋里色彩浓厚的花纹。看不清内里的纹身姑娘,却想起先前的臆想,百合与玫瑰,飞鸟与纹身。没成想,这样一对照,竟显得无比贴切。加之纹身姑娘客气问话,哲顺出于礼貌,便抛却本能反感,走进小屋。纹身姑娘没有得到哲顺的回答,只见他走进小屋,自顾坐下,也就当他前来纹身,礼貌周到,取来一副杯子替哲顺煮了黑咖啡。纹身姑娘与哲顺正对,等待哲顺接下来的动作,好确定哲顺是热情善谈,还是内向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