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不好呢?离开你的人你得骄傲的抛弃他。为自己活着,为未来等待你的人活着。人们常说的吧!生命的样子里,往上爬的台阶应该一个人走,至于走着走着,搀扶你的人,你搀扶的人是谁,都不是固定永恒且不能失去或者改变的。若是始终以为自己为另一个性别里的某一个人活着,首先是不值得,其次是丢失自我的骄傲,最后会像矫揉造作,完全不值得人同情可怜,即使嘲笑指责也并无过分。”哲顺向来对于感情的事一知半解,幸好能将道听途说的话记住许多,当成座右铭讲给纹身姑娘。他方才想过这些话,暂且不用太深究,相信它是一份道理。
“我知晓。只是没想去做。往前有个客人来纹一道伤疤,他说,即使是欺骗换来的同情可怜,假装的爱情能多挽留一秒总是好。”纹身姑娘渐渐动腿,踢开栏杆下附着的几枝枯草。“只是我自私一点点,为了毫无束缚,绝不愧疚,就得暂时守护着,等。等他将打破的残渣一道带走。眼下,闹了些苦恼的事,也正渐渐如我意愿。他总会彻底的离开,然后我彻底失去。我同他谈话,争吵,都已不为我们俩个人,为了他与她。我为他的故事愤怒,他为我的愤怒愤怒,多有预见之明。”
“往后呢?”
“让我找个可爱的人嫁了。听起来他在羡慕一个未知的人,说,我是个多么优秀的女子,谁若让我做了妻子,将是多大的幸运。”
“没有欺骗你,也不是安慰你。”
“哲顺,你也爱我吗?”
哲顺低下头去,他想不出问题的答案,甚至不敢仔细想,转而想到另一事件上,突然的想到自己与陈青,哲顺想,与陈青的婚姻可能过于急迫,甚至急躁。而到了此时,纹身姑娘这个姗姗来迟的问题,让他不得不信服,这件急躁的美事,雾沉沉的变成了坏事。
“只是向往一心臆想的更美好罢!但男人与男人,女人与女人,都是同一类别的人,又怎会又本质上的差别呢?都是花,我即使盛开的鲜艳,灵动丁点,依附后仍旧会在生活里枯萎。”
“这是你对我极粗浅的认知。”哲顺感到屈辱,不甘,分不清她在说的是她自己的想法还是旁观者凝视后分解哲顺与陈青的过去与现状的结晶。哲顺隐隐感到,她平淡的说着,类似于指责他的过错,正是他近乎惊醒并赞同这是过错,所以不甘,又屈辱。与陈青的婚礼犹在眼前,可哲顺深感那是遥远的事,生活极速失去激情,变得像温水里的青蛙,而这青蛙显然不愿动弹。所以纹身姑娘若在说起哲顺,那便说对了,他得到的答案,哲顺赞同,婚礼前后那段日子,尤其贵重的陈青,早在他的生活中枯萎。并不是因为陈青老了,或是改变成他反感的样子,只是生活,让俩个人从容如混合的河水与井水,过了初时相激的一段日子,陈青像变成了哲顺的肢体,她确实的枯萎,只因人总是对肢体的遗忘,若肢体不在太美或是太坏中。
“我在说原溪。哲顺,我还不能谈起你。”
这个日子像是个装满恶意的坛子。哲顺十分不满的看到新的一年开端处,一切往恶化的方向发展。可怕的是他见过几次新婚夫妻,俩个孩子般陪伴欢笑的男人与女人,今日却不同往日。桥头见那妻子哭泣着往对岸跑去,丈夫在桥头冷冷点烟,先前有一声男人愤怒的吼叫声,哲顺似乎听到声音,丈夫在妻子脸上打了个耳光,那女子一边流着泪跑开,正抬手捂住脸颊。悲伤沉落中的纹身姑娘原是低着头,已经抬头,没来由轻笑起来。哲顺便又对她感到无比陌生,断离近日习成的美好期待,生了一份恶感,实难体会她为何总能不合时宜的做些人难以接受的笑脸。
“为何总是突然发笑,又全然没有情绪。”哲顺微怒问。
“你看他们多幼稚!样子看起来属于另类可爱。”
“像嘲笑那个死去的女人?”
“是的。”
“你站在何种高度俯视,才能嘲笑?”
“同是被锁的,逃不了的人。”
“嘲笑自己?”
小屋来了新年后第一个客人,是个简单的年轻男子,如他看起来稚气未脱,生气勃勃的样子,他要求纹身姑娘替他纹身,在肩头纹一棵竹笋,如同他一般生机勃勃,目的是期许这一年的开始,这一年便是以后许多年的开始,生机勃勃。当然,这种时候,纹身姑娘需要专注于纹身,便能从情绪里挣脱出来,转眼变成微笑温和的纹身姑娘,对于客人的要求与寄意,纹身姑娘十分满意。她说纹身没什么新意,但客人的期许是最美好的。不过她微笑的时候,哲顺默默注视她,清晰看透她凝望客人的脸,羡慕以及向往。定是她知自己是个复杂困锁的人,只愿如这年轻的客人般简单才好。哲顺离开名典小屋后,回家睡觉,醒来后没了目标,他往街道里走,无意识又到小店,一个人喝过一杯烈酒,临走时站在小店门里,星空仍旧,街对面霓虹灯像是葡萄藤上挂满迷人的葡萄串。“失败了吗?”不太熟悉的女声在他耳边问,回头见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女人,她自然往哲顺手臂上挂住,哲顺无声叹息一句,随她一同往对街走。此时哲顺并不感到孤独,也不对纹身姑娘生些古怪的愤怒,只是像停在睡眠安适处,自然睁开双眼的混沌状态中,随这女人走,也没什么具体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