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话,让他不由想起了很多年前他和何觅重逢的那段时间。
失去了父母的孩子,却连哭都不敢大声地哭出来,只敢捂着自己的嘴,低声哽咽着掉眼泪。
被收养到了新家,就好像一只第一次踏入屋子的小脏狗,走一步、说一句话都小心翼翼的,仿佛生怕自己犯了一点错,就会被扫地出门。
这样想着,游霄的心又不争气地软了下来。
冷战也就无疾而终。
但是心里头那根刺又始终梗在哪儿。
他会改?开什么玩笑。游霄无论如何都无法忽视心里头的厌恶,兀自想:何觅这个家伙,就是个阳奉阴违的骗子,每次叫他改,他哪次不回答“好”,哪次不说自己会听话?到头来不还是那样。
讽刺的话也就不由自主脱口而出。
说过之后他自己觉得不舒服,但何觅也不反驳。他抿着嘴唇弹琴,曲子到了尾声, 他又忽然停手。
他留了几秒钟的时间给何觅说话,给何觅辩解,但何觅只是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再次停下。
愚钝的白痴。
游霄撇撇嘴,也不管未弹完的曲子了停了这两次,他自己也没了兴致转而弹起了另一首温柔轻快的曲子。
何觅曾经说过三次喜欢。虽然这个白痴不管他弹什么都说喜欢,但这首的“喜欢”次数高过别的,所以游霄勉强弹它,作为补偿。
游霄又不悦地抿住嘴唇至于这个白痴能否领悟到他的意思,那就和他没有关系了。
其实游霄和何觅也不总在吵架。只要没有外力干扰,那他们之间还是能够维持相对和平的相处模式。
和好之后,两人之间很长时间没有再起过冲突。何觅老老实实上学,原本那股交朋友的劲头好像也打消了,而那几个同学吃了瘪,自然不敢再去骚扰他。
渐渐地,何觅上了初三,变得忙碌起来,能够留给他的空闲时间就此变少。
原本他还是会和小时候一样,用下课时间跑去找游霄,游霄不让他跑腿,他就站在游霄的身边,久而久之他也能和游霄的朋友们说上几句话。但现在初三课程安排变了,他的课间休息就此变短。有一次,他冒着迟到的风险,想多听游霄说一句两句话,游霄板着脸把他赶了回去,从此不准他再浪费时间跑来找自己。
此外,上早课的时间变早了,晚自习下课的时间也同样延长。何觅不敢麻烦游霄和自己一起上课,但也不好意思让司机叔叔接送两次,于是他主动提出了住宿的申请。
这次却是游霄否决了他的申请。
他们是在一起写作业的时候提起这件事的,何觅也只是先问问游霄的意见。游霄已经开始上初中的竞赛班,低头写着他看不懂的题目,眼皮也不抬地说:“不用住宿,也不用麻烦王叔多跑两趟。”
“但是……”
他还没说完,游霄就说:“我会早起和你一起去学校,晚上也多上一节自习。”
“不,不用为了我这么麻烦的!”何觅看起来很惊讶,正想劝说,游霄就狠狠瞪了他一眼。
“谁是为了你?”游霄不客气地说,“又不是谁都跟你一样散漫,到初三才知道要着急。我给自己多规划一些学习时间而已。”
散漫二字,倒是一点也不错。
何觅对学习并不热衷,换了新的时间表,也只是简简单单按新时间表来学习,心里却没有多少上进的心思。平行班的学习氛围就那个样子,并非所有人都想着升学考好高中,只想着随便上个中专的人不在少数,更有甚者,还想要初中读完就去打工。
处在这样的环境下,何觅多多少少受了些影响。
省内最好的学校是本市的一中,游霄将来也会去那儿。这是既定事实,何觅早就找出了一中的分数线,对着那个分数线看了又看,比了又比,每次的结果都是:不可能。
他考不上的。
他认得清现实,也……不想强求不可能的事。
初三上学期过去,何觅的成绩相比之前好了一些,但仍然不起眼。
下学期开始,学校显然对他们更加重视,原本繁重的课程表又被见缝插针加了不少内容。
游霄对着他的月考成绩单皱眉头:“课都排成这样了,你怎么还是就考这一点分?”
他的成绩数字对游霄来说简直低到令人发指,他也有些不好意思,把成绩单拿回来,说:“我……我没发挥好,下次会努力的。”
到了期中考,老师陡然提升了卷子难度,何觅脑筋转不过弯来,名次反而又事与愿违地降了几名。
考完试有一天短暂的休息,游霄去到家里的电脑房找到他时,正巧看见他开着搜索页面,在查学校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