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疯子国王查理六世,他签订的条约,最终还是要被达成了。
奥尔良城破以后。
只有英格兰,再没有法兰西。
王储的目光有些模糊,他看着地毯上斑斓的色块,渐渐勾起唇角。
他竟然在笑。
这不由得引起了台下臣子们的私语。
窗帘上的绸布刺绣排列成典雅的图案,光下的银线,在熠熠生辉。
而吊顶上浮嵌的黄金,比日光还要璀璨。
穹顶的彩画上,有圣天使扬起洁白双翼。
水晶垂灯,古铜烛台。
来自遥远东方的青瓷,群青的精致花纹,犹如传说之物。
其内放置了今日清晨采摘的,带露轻颤的鸢尾与白百合。
赭石色的羊毛地毯上,盖了一层折射水晶而来的烛光,于是就成了独一无二的红。
绚烂热情如日间玫瑰,浓丽静谧如月下蔷薇。
贵气奢侈,富丽堂皇。
却因不透阳光而感受不到温暖,莫名阴冷。
这是没有办法的。
毕竟城堡这种东西,并非为了舒适而建造。
比起作为居所的用处,作为防卫要塞的特点更为突出。
坚固,结实,密不透风。也因此更加阴暗,易滋生虫鼠,通风性也差强人意。
此时。
光如流萤,明灭不定。
烛火燃至铜台,熄灭殆尽。
大厅内的光线,瞬间暗了下去。
“这个世界上,没有贞德。”查理幽幽地叹息,最后的烛光似有所感,随之动荡。
灯火全熄。
“谁来救世?”一片漆黑里,他高声质问,“谁来拯救法兰西?”
“——我。”
有人回应了他。
城堡大厅厚重的巨门被推开。踏着阶梯,少年缓步向他走来。
他身后是厅堂大敞的门扉,携自然的光与风而来。
伸手时,指尖落了无尽明光。
“我名让那达尔克,为法兰西而来。”那少年单膝着地,立于高台之下。
抬眸,向着台上的法兰西王储,扬声高喝:“法兰西万岁( Vive la France)!”
终于,有人愿意为了法兰西有史以来最黑暗困苦的时段,高举信仰的旗帜!
笑容青稚,眉目雅然。
伸手而来的那一瞬,他是在场所有王亲贵族心里永远的少年。
而现在,自称‘让那达尔克’的少年,向还是王储的查理七世,许下了只属于他的誓言:
“——愿为鞍马,替你征伐。”
第63章 天佑法兰西
1429年3月8日
在红蔷薇的冠冕下行使您的权利。
仍旧是那天所见的,富丽堂皇的宫殿。
足下的羊绒地毯极其柔软,因人体的重量而微微凹陷,少年看到了不远处的斑斓色块,及遥远的王座。
王储的目光穿越人群,灼灼燃烧一般,带着真实的热意。
立夏有些不适的缩了缩肩,继续死盯着足下的羊绒地毯。
查理是这么热情的人吗?
那目光给人的感觉,简直就像是……
‘陷入一场热恋。’太宰嗤笑着说出。
立夏用右掌虚捂着嘴巴,轻声呵斥道:“别乱说。”
‘这些人听不到的啦。’
“不……”立夏把声音压得比之前更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啦,总感觉王储好像可以察觉。”
‘不应该……这已经超过了人类的听力范畴。’抛开那些比菜市场里讨价还价还更喧嚷的臣子,两人之间的距离,无论怎么看都有点太远了。
“唔。”少年含混的应了声,换了话题,“说实话,我现在要窒息了……我大概会成为第一个被臭死的御主。”
明亮由烛火带来,这里不透阳光。
或许是吸取了两日前的教训,侍女们为古铜烛台换上崭新的蜡烛,足以将厅堂明亮一天一夜。
空气里混合着汗臭与各种香水,形成一股非常微妙的甜臭,其内还掺杂着馊了的臭咸鱼的味道。
真不愧是屎尿屁横流的中世纪,有的人甚至一生都不会洗澡。于是贵族们发明了掩盖体臭的新办法,香水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诞生的。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臭味会消失掉,只能变成奇怪的甜臭,除了令人作呕以外并没有什么作用,闻多了还上头。
再加上城堡的通风性能很差……其中的滋味可想而知。
反人类的气味把立夏熏得眼花,他不得不将呼吸压至最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