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感觉到脸颊上落了朵冰凉的水花,是……眼泪吗?
或许是吧。
落雨。
天空哭了。
草叶莎啦啦的,唱了首关于雨水的歌。
扮演着‘贞德’的少年统帅,已然放弃抵抗。
他转身向后,面向碧翠重山,以及临至几步,步步紧逼的敌军。
“对不起。”立夏抬起头,微微向后方壁垒之上的吉尔元帅回首,目露歉意。
对不起,让你见到这样的事。
吉尔德雷元帅的一生,最是敬重贞德,想念到最后自己变成了人人恐惧的‘蓝胡子’,就算这样神志不清的最后,也想让圣少女归来。
但是,死亡的人无法复活。
被留下的人,却有着无法死去的思念。
即使延续到英灵座上,也一直如此。
立夏还记得,过去的时候,saber阶职的吉尔元帅灵基再临到最后,在黑与白的间隙里目光浑沌。
他重现着贞德事迹的同时,元帅也在不断的回想起过去,回想起属于他的圣少女……别无抉择的,崇高又悲伤的一生。
真的,非常抱歉。
后方的勃艮第及英格兰人蜂拥而至,前赴后继,兵戈落错。
这是‘贞德’一生里,最后一次战役。
不同于奥尔良战役的大规模,甚至只能算是一次小规模的冲突而已。
作为传奇的落幕来说,令人格外唏嘘。
一双双带血的手覆盖上少年银白的铠甲,蓝鸢尾的旗帜不再飘扬,被厚重的枷锁桎梏。
比大山还沉重的重量,历史的车轮蹂躏碾压而过,将他轧入尘埃。
历史的节拍,声声唱诵着尘世如灰。
满目疮痍。
他被勃艮第人带走了。
与一同作战的后卫部队一起,被丢进了牢狱中。
第一天的牢狱生活是难挨的。
狭小的空间里塞满了人,连空气都显得无比稀薄。
第二天他被带走了。
被看守的人推搡着,与法兰西人隔离。
那些曾被他率领过的士兵开始流泪。
立夏与他们仅有一墙之隔。
他听见他们在祷告,在不安的走动,在时间的推移里被赎走。
牢房的隔音并不很好。
夜晚时,他会与剩下的那些士兵隔墙交谈。
看管牢狱的守门人对此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立夏不知道这个中年人透过他看到了谁的身影。
是兄弟吗?还是自己的孩子?
“……贞德大人?大人?”墙壁另一侧的声音唤回了少年神游天外的思绪。
“我在。”
“您放心。”士兵笨拙的口舌,有些局促的安慰着他,“这一边的大家已经被赎走大半了,陛下也一定……会将您赎回。”
“这一次回去后,您就别再掺合这些打仗了。”士兵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絮絮叨叨的,“现在战势已经平稳得多了,把英国佬赶出去只是早晚的事。”
“……嗯。”少年并没有否认,而是顺应了对方的幻想,“那我要想想回去后该做点什么了。”
闻言,那一侧的士兵有些紧张的提议道:“那、那这样的话,您要不要来我的故乡?”
“我是奥尔良人,家母……不只是我家的人,奥尔良的所有人,都感激着您。”他声音听起来有些羞赧,“一直都想当面对您表达谢意。”
“好啊。”少年应答着。
“回奥尔良,回希农,回法兰西。”
这是最美的梦。
在青年人声声的感激里绽放出的,最后幻想。
立夏通过牢房窄小到甚至没有人头大的,非常高的窗口,看向外面的夜空。
晚风乌拉拉的吹着夏夜燥热。
蟋蟀躲在草垛里,清清脆脆的鸣叫。
少年高举着手去触碰清风。
今夜。
星光璀璨。
第82章 罗列罪名
1431年5月29日
真是不可思议。
明天是行刑的日子,今天的看管却异常宽松。
这一次,看守牢狱的先生,一直在那里呼呼大睡。
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我‘不小心’碰掉了油灯。
油灯掉落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声音,就算这样,也没能把他吵醒。
有些无聊。
当初被一起关进来的法兰西士兵都已经被赎走,现在,这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明天,连我也不在了。
这一次的旅途,终于要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