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把自己憋死,所以就要把我也拉下水是吗?好,不愧是你!
立夏抽了抽嘴角后,顺着立花的思维渐渐陷入沉思。
“这个……”立夏想了很久,才轻声回答:“我想,虽然是象征原罪的魔物,可他是暴怒而不是憎恨。”
“啊?”立花瞪圆了眼睛,茫然的看着他。
不像是答案的答案,听上去有点哲学,又有点强行解释的敷衍。
但是给出这个回答的立夏并不那么觉得,他眼前是热闹的人群,是即将开始的尼罗河大祭。
少年拉着少女挤入人群中,在欢腾起舞,高唱祝言的人流里穿过。
“这算什么答案嘛……”只留少女的声音淹没在人群声沸里,显得格外微弱,听不真切。
立花一开一合的嘴唇,埃及神秘的祝唱和祭乐。
虽然无法听清声音,但是立夏从她的神色里瞧出,她对于这个答案并不那么满意,无法解答她心里的困惑。
少年心生叹息。
他们逆人流前行。
赤裸的脚踝被泛滥的河水所冲下的泥沙浅浅覆没,非常柔软的泥壤,冰凉湿润。
湿软沁凉的泥土拂走夏日燥热,立夏收敛好心里纷乱的情绪,冷静开口道:“愤怒也分很多种的,不是吗?”
“就像哀而不伤一样……愤怒也包含有怒其不争……吧?”
怒其不争?不争什么呢?
立花愣住了。
她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个可能。
但是她意识到,立夏所说的,很可能是对的。
萨麦尔针对摩西的愤怒,大概更多因素上的,就是立夏口中的怒其不争。
在萨麦尔眼里,没有人比摩西更有资格入住太阳天,前往神的御座之侧,常驻天上的耶路撒冷。
就算那时的他没有得到上帝的指令,也会如此认可。
但是摩西的选择呢?
他选择拥抱始终正直的理念,看着最后一个希伯来人踏入迦南。
摩西生前所说最多的地方就是迦南,他总在向希伯来人讲述关于迦南的一切,萨麦尔也跟着听……从旷野,到荒漠,再到迦南。
摩西说迦南之所以叫做迦南,是因为以一个名为‘迦南’的人名来命名的,那个人是诺亚的子孙。
他说迦南是应许之地,是希望之乡,说迦南是一个到处流淌着奶和蜜的富饶之地。
他一直在说,一直在描述,一直在宣扬。
向每一个人……垂暮的老人,目光无神的中年人,青年,少年,小孩子。
每一个在族群中诞生的幼儿所听的第一个故事,必定是迦南。
一个世代的流浪,如果没有点什么希望和目标,那么人就会很容易丧气的失去一切现有的东西,从而万劫不复。
所以摩西以一人之力,在流浪的希伯来人心里描绘出一个最美的理想之地。
因此,枯竭的心灵之光得到生机,在希伯来的族群中扎根,从一粒种子的形态盛开出最美的花。
摩西并不是只引领救赎希伯来人,还有沦落荒漠的一些落难人,和其余无家可归的流浪漂泊者。
他从不空谈希望和理想,而是将这些人都归笼在一起,教给他们狩猎的本领,教给他们写字,教给他们何为‘十诫’。
何为信仰,何为希望。
何为努力,何为良善。
什么是无私?什么是接纳?婴儿从诞生开始,又要怎样,去做一个‘人’?
化名‘麦尔’的青年,是族群里学习得最快的人。
每当这时,希伯来的圣人摩西从不吝啬他的微笑。
而每一天结束之时,麦尔都会在摩西看不见的地方露出小小的笑容。
天神一般英俊的面孔,因为这个笑容,不再沉寂如雕塑。
每一天每一天,都在跟随着人类的死亡天使,在这个生机日渐衰微的人类身上,懂得了何为‘生命’。
但是,摩西是个人类,是人类……最终还是会迎来死亡的那一天。
何况,他的年龄已经很大了。
摩西向每一个人讲述迦南。
可是这样的一个人,终其一生,都没有真正进入他所声声念念的迦南,他甚至没有见过迦南究竟是什么样子,也没有证实迦南是不是流淌着蜜和奶的富饶。
而在最后,也因自身的拒绝,而没有去往天上的耶路撒冷。
声声挽留和劝说,描述天上的圣城更甚于迦南的风光。
而他笑着说——‘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