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华嘉辉补充,“郑鸿卓的律师已经到了,指明要见你本人。”
秋实赶忙从学校门口搭穿梭巴士来到华嘉辉的公寓。核对过身份后,不苟言笑的律师从随身的黑色文件包里掏出一个信封。
“郑生委托我拿给你。”
秋实接过拆开,没想到又一次看见了这张摆在郑鸿卓卧室床头的黑白合影。
这上面的九爷年少翩翩,风流韵致。而旁边的那个人,东方皮西方骨,五官恰到好处地掺揉在一起,英俊得近乎灼眼。俩人的胳膊紧紧抵住,看不到手,不知是不是在背后偷偷握着。
“郑生真的肯把照片留给我?”秋实悲喜交加。
“是,”律师严肃的表情中终于流露出一丝柔情,“郑生当时讲,他马上就可以见到自己的爱人了。所以照片留给你作纪念。还有……”律师从包里又掏出一沓文件。
紧接着,他便当着秋实和华嘉辉的面,宣读了一份郑鸿卓的遗嘱。大意是感谢秋实对自己爱人晚年的照看,现赠予港币500万。希望他可以购一间屋,用来和喜欢的人安稳厮守一生。
秋实听了后彻底傻眼。而华嘉辉则很开心,主动替身旁的傻仔谢过律师,并亲自开车送他去机场。
“阿秋,有没有很激动。一转眼变百万富翁?”华嘉辉回来后继续调侃。
“感觉太不真实了,”秋实整个人还是懵的,“郑生凭白给我这么多钱,我……”
“钱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他留给你,总比留给郑梓良那个败家仔要好。”华嘉辉笑,“五百万港币,虽然够普通人在九龙新界这种地方买屋置业,却不够烂赌鬼输一个晚上。你在澳门这么久,这个道理总该明白。”
“可是……”
“不要’可是’。阿秋,命运才刚刚对你垂怜一点,别太着急赶它走。”华嘉辉拍了拍秋实的肩,“虽说这世上,多数时候都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但好人偶尔也要被好报,才不会令众生彻底寒心,是不是?”
当天晚上,秋实就在宿舍里做了一个特别美好的梦。
在梦里,郑鸿卓身下的轮椅突然散了架。他猛地站起来,然后整个人就脱胎换骨变回了年轻时的样子。
他于是大步向外跑去。穿过开得轰轰烈烈的蔷薇花丛,一路经过天津德租界的起士林西餐厅,北平天桥红巾市场的凤鸣茶社,最后在东交民巷清晨的薄雾中,郑鸿卓见到了当年那个风流俊俏的世家公子。
对方身着云山灰的贴身长衫,眉清目朗,笑意盎然,张嘴就是一口地道的京片子。
“我挨这儿等你等得黄瓜菜都凉了,怎么才来?”
郑鸿卓疯了似的狠狠抱住他,几乎要把人嵌进自己胸膛。
“你一点儿都没老,”关世君仰头看着郑鸿卓,用手指轻轻描绘着他的眉眼,“还是英俊得使人害怕。”
“世君……”千言万语在郑鸿卓的喉咙里跌宕,最后化作一句喃喃的:“我们以后再不分开了。”
“当然不分开。分开我去哪儿吃PasteisdeNata?你倒好,这一下儿就偷了60年多年的懒儿。”关家小爷依旧是不饶人的口气,“郑公子,麻利儿给我烤蛋挞去!”
“好,现在就做。”郑鸿卓擦干眼泪,抓住关世君的手,十指紧扣,朝着前方走去。
秋实于梦中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泣不成声。原来,爱真的可以让人不老不死,不灭不熄。
“小果子,怎么又掉眼泪了?”
“替您开心。”
“开心是好事,但千万别学我们这样儿。果子,听九爷一句劝,等念完书就回北京去吧,小海一直找你呢。”
“靓仔,听我一句劝,茫茫人海,真很难啊。”
在香港某处的大厦单位里,徐明海看着黄老板介绍的这位“前香港皇家警察”张Sir,觉得他和「刑事侦缉档案」里牛逼闪闪的张大勇督察一点儿都不像。
“张Sir,我发誓,上个礼拜我真在红见到他人了。”徐明海恨不得把自己眼珠子抠出来,放进对方眼眶里让他瞧瞧。
“不是我不想做你生意,”张Sir从办公桌上拿起今晨的报纸晃了晃,“人家有钱人过世,可以整个身家捐出来搞个乜基金玩。你有几多钱可以拿来人?万一他只是同你一样来听演唱会,其实根本还在内地呢?”
这么听上去,张Sir确实有职业操守,至少比那些一拍胸脯什么都敢答应下来的二百五靠谱。比如徐明海他自己。
徐明海只好继续央求:“张Sir,你说得有道理。但香港我也不想放弃。看在咱们都是黄老板朋友的份儿上,你帮帮忙。他说每季你都会从他那里订限量款包包送太太,跟你很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