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碰我!”大少爷醉得厉害,这会儿用力过猛,脚下更是踉跄,差点没仰后摔倒。他欲盖弥彰地抹了抹脸,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颜凉望着对方转头拉开车门的背影,却缓缓将指尖放在唇前,轻轻地吻了一下。
他尝到了一股淡淡的咸味,错觉似的,却又连带着指腹开始烧灼起来。
有点难受。
“你现在,不适合开车。”伸手拦住即将甩上的车门,颜凉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我送你回去吧。”
“……滚。”大少爷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只剩下一点儿自尊苦苦支撑,正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冷静冷静,下意识便狂躁地甩上了车门……偏偏颜凉不躲不闪,任凭那沉重的门板狠狠夹在他的小拇指上。
“嘶。”剧烈的痛感火辣辣地蔓延开来,他轻轻抽了口气,发出恰到好处的痛呼。秦渊没想到他真没收手,一时间愣在原地:“你……”
他吞了吞口水,将示弱的话生生咽回了肚子里,眉毛一竖,张口就道:“你有病吧!!你干嘛不躲!!”
面对大少爷带着哽咽的咆哮,颜凉按了下红肿起来的指节,确定没伤到骨头之后,才勉强笑了一下:“门一关上,你就跑了。”
“我追不上你。”他轻声说道,像是难得放低了姿态,偏偏声音里却不带什么感情:“也无法阻止你……”
“所以这可能是最后一个机会了。”话到最后,那个身材单薄的青年弯下腰来,他那头及肩的黑发经过修剪,只剩发尾还是遮住后颈的长度,这会儿随着姿势,摇摇晃晃的垂在削瘦的脸侧,衬得皮肤有种惊心动魄的苍白。
“秦渊,我们谈一下吧。”颜凉说。
他的虹膜是淡淡的灰色,唯有瞳孔黑得渗人,像是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洞。
秦渊像是被什么蛊惑了,迷迷糊糊的下了车……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颜凉正倾身过来,细心地替他扣好安全带,对方的身上带着淡淡的烟味儿,有点清凉的苦涩感。
大少爷抽了抽鼻子,有点儿无措的低下头,心情像是被打翻了的调料,酸甜苦辣咸混杂在一块儿,尝不出本味。
脑袋乱乱的,乱七八糟的情绪被酒精彻底混成了一团浆糊,堵着鼻腔、堵着喉咙,让他呼吸困难,甚至有些想哭……
对比失神的秦渊,颜凉倒是淡定,他淡定的发动了汽车,又像是有些仓促的,就连在经过电子门时,都没有停驻。
熟练地将车转到大马路上,他清了清嗓子,平静地开口道:“你还记得我们看过的第一部 电影吗?”
“啊?”从走神中被猛然唤回来的男人有些不明所以,下意识抬头看向了颜凉。
“鸿雪剑。”后者十分贴心地点出了名字:“不瞒你说,我在很小的时候也看过这部电影……毕竟是老经典了,不过在当时,给我印象最深的不是电影,而是一起看电影的人。”
秦渊突然有种想要下车的冲动。
他侧过头,看着窗外飞驰着倒退的黑暗,商业区的灯光被遥遥抛在身后,只剩下一点儿不熄灭的霓虹,点亮着透明的车窗。
“……宁曦对我来说,是一个很特别的人。”这是颜凉第一次在对方面前主动提起这个名字,他像是有点儿怀念似的,甚至伸手打开了音响。
悠扬的音乐响起在狭小的车厢里,颜凉没有去看大少爷有些伤心的表情,自顾自开口道:“我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孤儿院。”
“那时候他和颜沫差不多大,长得又瘦又黑,个子也并不是很高,笑容却很灿烂。他在一群孤儿院的孩子中,是第一个上前迎接我们的他看见我的第一句话是:哥哥,你眼角好像有泪,是哭了吗?”
“虽然我当时怀疑他是近视眼,”颜凉不紧不慢地说着:“但从小到大,他是第一个这样问我的人,所以……他很特别。”
“他特别在总是很轻易对一个人敞开心扉,明明只是些少年忧愁的烦恼,却每天都能像倒豆子似的,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说实话,我一开始是有点烦的,但后来大概也习惯了。”
颜凉说到这儿,沉默了一会:“我人生里第一次理解到“热闹”这个词,就是从他身上开始。”
这种热闹不是人多,不是都在用审视的、可怜的、八卦的目光被注视着,而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人潮熙攘,感受到情绪被调动、被升华。
这是颜凉第一次说这么多话,他像是有些紧张了,换了个更标准的坐姿,脊背挺得笔直。
他说:“我对宁曦,没有欲望,只有渴望。”
就像是饱经风霜的旅人渴望一个避风处,又或是在长夜煎熬中渴望着一缕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