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晟偷偷看了一眼挂钟,凌晨两点。
两点小衍还没睡。从他发病到现在,小衍已经四十几个小时都没休息了。
“……好好,我知道了,你别急,我睡我睡!”
祁衍拗不过他,把陪床的小床拖并过来,终于是和衣躺下了。
他怕压到程晟的胃,不敢再跟他挤一起,但还是把手从被子下面伸了过去,温暖的掌心在程晟小腹上捂着。
程晟闭上眼睛。
他很乏很虚,睡得也很快,却睡得并不踏实。清早,胃里又开始难受,他一个人去洗手间吐了一回胆汁。
祁衍太累了没有醒,他也不忍心叫醒他。
回来的路上,正是凌晨四五点稀薄清冷的早上,走廊里一个崩溃的女人正在给大洋彼岸的闺蜜打电话小声哭诉。
她就住在附近病房,听说是丈夫长期慢性病,似乎他们也曾经一腔热血想过一起面对,如今却成天吵、变得一地鸡毛。
她哭着,跟闺蜜抱怨生活中的种种不易。没有钱,成天被困在医院伺候照顾病人,大好年华的荒废,还不被理解好辛酸。之前的感情已经被消磨变淡,丈夫脾气大、病后不自律还作天作地。夫妻生活更是早就没有,她还年轻却在守活寡,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程晟一步一步的,撑着身子走回病房。
他想起身体还好时,祁衍也碰过他一次。他当时还又气又委屈的不理他。而现在祁衍连碰他都几乎不敢了,怕不小心弄疼他。
要是早知道……
他那时候,就该任由小衍为所欲为,就该把自己全交给他。至少,不会留下遗憾。
病房里是开着灯的,雪亮得有点晃眼。
程晟在窗边眩晕了几秒,不小心踢到了床角。祁衍惊醒:“你怎么起来了,怎么也不叫我?”
程晟安静看着他。
“小衍,你坐下。”
祁衍乖乖爬起来坐好,黑瞳温柔等着他。程晟却嘴唇发抖,不知道再该怎么组织语言。越发慌乱,喉咙灼烫得不像样子。
“小衍,你、你听我说……”
“……”
祁衍的脸色逐渐沉冷了下来。
程晟说完了,他佯装镇定,掩盖心里的难受苦涩。祁衍那边的没有反应让他心慌,他叫了他一声。
“小衍……”
依旧没有声音,时间像是凝固了一般。他讪讪想要戳一戳祁衍的指尖,却被不轻不重地打开。
祁衍黑瞳如刀。
程晟便垂眸地放下手,没再碰他。
“小衍,真的……你现在才十五岁,你的将来还很长。以后你会考上大学,会去大城市,回去很多很多……更好的地方。你将来,肯定会遇到很多你想象不到的、特别好的人。他们都会比我好,到时候你就知道。”
他的声音越发沙哑。
凌晨两点,医院的白炽灯寂静无言。
“小衍你……你根本无法想象我这个情况,到底会有多、多拖累人。久了你会受不了的,会很累很累。”
“会明白……无论选择和谁在一起,都一定比选我轻松得多。”
会后悔。
祁衍终于动了动。
他的眼睛冰冷而犀利,可在程晟看来也就不过是奶凶和委屈而已。
程晟不后悔自己说出的话,却忍不住要心疼。下意识抬起手,想要抹他的眼尾。
小衍那么聪明应该明白的。
那些话刺耳露骨,但每一句真的都是现实。
再喜欢,也总要权衡和取舍。再喜欢,也要舍得放手。他能带给她什么呢?除了麻烦就是折磨。
指尖碰触的一瞬,祁衍突然站了起来。
他的声音凶狠透着颤抖:“所以,你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想要跟我分开是吗?从此撇清关系,我去找更好的人,你来祝福我?”
“……”
“好啊,行啊,你做主!要分开是吧?”
“那我的东西,你全还给我!”
他说着,突然又凶又坏地从衣架上扯走了他的灰色围巾。雨花石的钥匙扣就在床头,也被他抢了。程晟被吼得愣在当场,床头的小海獭祁衍也想抱走了!
“不要!”
他终于反应过来。疯了一样扑过去,也顾不得疼,顾不得身体虚弱,只死命拽着那毛绒绒的海獭。
可祁衍力量比他大得多,他根本抢不过他!
“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别拿走……还给我,求求你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