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伍兰溪趁着伍铮洗澡的空档,将电热饼、热水袋都塞床上,把被子里弄得暖烘烘的,想了想,又加了层被子。
运动员最怕生病,因为他们参赛后要去药检,而服用一些感冒药也会让他们的药检呈阳性,伍铮还怕冷,伍兰溪向来把她的保暖视为第一要务。
之后她又用小煤炉热了姜汤,两孩子一人灌一碗才许睡。
伍易苦着脸,嘟囔着“我真的快上火了”。
伍铮仰头将姜汤咕嘟咕嘟喝完,砰的趴床上闭上眼睛,很快睡成一副死猪样。
这是伍铮第一次回了家连收音机都不开就睡了,伍易嘟囔:“比赛这么累啊?新闻不听,晚安城市也不听。”
伍兰溪摇摇头:“练体育就是苦和累,都这样,你当初要是把乒乓球坚持下来,不会比她轻松到哪去。”
伍易瞥卧室门一眼,压低声音:“我在市队连前五都排不上,上边的省队、国家队就别提了,反正都打不出来,还不如好好念书。”
“我看你就是怕吃苦,你妹妹去年伤成那样,出院以后就立刻开始复健了,这才是坚持该有的样子,你看她现在都成了全锦赛冠军,要进国家队了。”
“嗨,她要进不了国家队,才说明那些教练都眼瞎。”
伍兰溪拍他一下:“我和你说正经的呢。”
伍易回道:“我也和你说正经的啊,就她那样的,只要去赛场走一圈,就等于太阳出山,金光照四方,得多瞎才能瞧不见呐?”
这话说的夸张,但伍兰溪竟然有些与有荣焉。
她搂着儿子的肩膀:“那我们就得在燕京定下了,你现在高三,不方便转校,要住校,可以不?”
伍易点头:“行吧,那我高考完了再来和你们汇合。”
伍兰溪有点担心:“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他们全家都在这一年里面对了不少闲言碎语,伍易原本他还想当兵的,结果前夫一进监狱,他就连政审都过不去了,这孩子真能一个人在老家的学校住校念高三?不会再和人打架吧?
伍易一看亲妈那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伍兰溪同志,你别想些有的没的,我都快18了,还是个男人,你多操心那个小的就行了。”
伍易的懂事让伍兰溪心口一松,还有点欣慰,常旭是个人渣,酗酒、家暴、爱打牌,还对13岁的外甥女起了龌龊的念头,逼得伍铮从3楼跳下去,差点毁了赖以滑冰的双腿,伍易却是个好孩子,和他爸爸一点也不像。
哪怕是为了这两个孩子,她也要好好撑住这个家。
伍铮不知道小姑和表哥的对话,她沉在一片清澈的湖水中,就像是又回到了七岁,那辆被货车撞得翻进冬日河水的轿车中。
当时河面表层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父母已经在和货车撞上时就没了,她躺在后座上,血液伴随着生机一起流逝,冰冷河水没过头顶。
濒死之际,有一根冰凉的、坚硬的手指按住她的额头,用好像是闽语的调子,缓缓地说了一段话,她却懂了那个人的意思,这是一个交易,她应下了,就能活下去。
“我要你成为神。”
“好。”
等在医院病房醒来的时候,伍铮觉得自己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那些濒死时的惊恐和绝望通通消弭无踪,静谧的阳光落在床头,将尘埃照成一个个金色的光点,眼中的世界从未如此清晰。
而且从那天开始,她看似与常人无异,依然会受伤,生病,恢复速度也与常人无异,可她再也没有无法彻底恢复的伤病了。
无论是当初那场车祸造成的致命伤,还是去年跳3楼导致的骨折,这些看似会无法愈合、留下严重后遗症的伤势,她都能康复如初,如同得到了伤病豁免权。
全锦赛过后第三天,刘康给伍兰溪打了电话,通知她带伍铮去国家冬季训练中心报到。
一般来说,花样滑冰的赛季分前半段和后半段,前半段是8月末到12月中旬,就是各类B级赛,以及花样滑冰大奖赛的六站分站赛,以及最后的大奖赛总决赛。
后半段则从各国国内的全国赛开始,接着是1月末的四大洲锦标赛,3月的世锦赛。
如今是1月,赛季中段,国家队一般不会在这个时候添新人,伍铮却凭借实力成了那个意外。
出门时,伍易看着伍铮,欲言又止。
“你真要这样出去?第一天报到,你好歹打扮得像样点吧?本来挺好看一姑娘,这样瞧着多土。”
伍铮莫名其妙:“我怎么了?这不挺好的吗?我上学的时候都这么穿。”
“你……算了,你觉得行就行吧。”
伍铮紧了紧自己的雷锋帽,用毛边将耳朵捂严实,提着冰鞋出门,对她们来说,在首都自然是乘坐地铁出行最划算,不会堵车,还便宜,伍兰溪专门办了两张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