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因为酒精,奚山一贯低沉有点哑的嗓音变得稍微嗲些,尾音软绵绵的,又轻又长,水一样温和地刺激着听觉神经。池念刚才被他弄得失态,这时隐约有再次抬头的趋势,不敢怠慢,连忙放下碗。
他再去扶奚山对方就不那么抗拒了,大约还是醒了点,攀着他的手臂往卧室走。
奚山倒在床上,池念替他脱外套脱鞋。羽绒服里面就一件单薄的长袖T恤,池念思忖片刻,没去脱,然后对着奚山的裤子犯难。
工装裤,四面都是口袋,看着就不太好操作。池念认认真真地模拟了几种帮忙脱裤子的可能性,分析怎么才能做到高效而不猥琐,然后果断放弃了。
就让奚山穿着睡。
硌死他算了!
记忆残留在祝以明问他“送你回哪边”,奚山迷瞪着睁眼,两手无意识乱挥,碰到一个软绵绵的物体后蓦地清醒。
杨彩找过他,焦虑得睡不着觉,酒局上,难得没外人,奚山干脆放开借酒浇愁。
然后他就喝醉了。
回想起这一点,奚山翻了个身辨认房间的摆设。空荡的,除了床和衣柜一眼看去什么也没有,窗帘没拉,几栋临近的高楼中偶尔亮起的灯光与朦胧月色一道洒在地板上,他愣愣地看了会儿,坐起身。
羽绒被很轻,盖着的时候没什么感觉,起来被风一吹,奚山忍不住抱起被子遮住自己。一经动作,身边有个人不满地哼了几声。
奚山低头,自己衣着整齐,甚至还穿着外裤就被塞进了被窝。宿醉眩晕让他难耐,眼睛适应黑暗后,他发现大床的另一边,有个人影死拽着他的被子不撒手,被打扰了一场好梦,正竭力想把自己裹成一只蛋卷。
是池念。
池念怕冷,说过很多次晚上越睡越凉会失眠。奚山添置了电热毯,最近稍微好点了,但池念拱到他床上却算第一回 。
不过他的床很大,多睡一个池念也不成问题。
“有这么冷吗……”奚山说,替他掖紧了被角。
梦中察觉有人靠近,池念配合地放松。他睡得脸颊微红,嘴撅着,不安分地呼气,奚山视线挪不开,手隔着被子护住池念的肩。
这姿势维持了一会儿奚山重新躺下,但他再也没办法入睡了。
第50章 有可能的夜晚
后半夜,池念梦里失重,一下子睁开了眼。
羽绒被把他包裹得严严实实,一丝冷风都漏不进来。池念吸了吸鼻子,脑筋卡成一团浆糊,半晌才转过了弯:
他在奚山床上。
把人伺候着总算消停之后,池念本来想自己回房休息。为避免奚山半夜起来会吐,他拿了个脸盆放在床边,又给奚山倒了杯热水,做完这一切,池念站在边上,定定地看奚山睡着的样子,半晌没挪动脚步。
奚山睡着原来是这样,皱着眉,很不耐烦的气势,和平时全然相反显得暴戾阴沉,像在做不好的梦。
但也……爱情让他盲目。
“晚上指定要有点毛病。”池念找借口,“我干脆留在这儿守一阵儿吧。”
主卧的床有一米八宽,奚山睡了一半,另一半被池念送的那只“熊大”占据了池念还记得他们把熊大拿回家时费了不小的劲儿。
看了一会儿那只熊,池念回到房间把自己的单人被抱了过来,没拿枕头,他裹着被子蹲在奚山床边,打算恪尽职守地值夜。
娇生惯养的富家少爷以前受过最苦的罪也不过是40块一晚的小旅馆和坐绿皮火车,从敦煌一路折腾到格尔木,池念也没觉得比现在难捱到哪儿去。他在这个月内才缓慢地点亮了主动照顾人这项技能,这时立刻派上用场。
卧室空荡荡的,一把椅子都没,池念蹲了会儿改成坐在床边,抱起膝盖,柔软的褥子围着他的脚,要不了多久就开始犯困。
奚山呼吸比先前平稳多了,池念调整自己的节奏和他一个频率。
等他眼皮耷拉,快要失去对外界的感知时,往旁边一歪,随意抓了两把找到熊大,脸在它的肚皮蹭了蹭,也不管什么自己在睡奚山的床了,干脆地沉入梦境。他彻底困成了小猪,脚露在外面,连感冒危险都无暇顾及
等等。
对啊,他脚不是露在外面么?
但现在浑身上下都温暖,池念动了动,掀开被子去看,脚上的毛绒袜子不知什么时候被自己蹭掉了一只,余下一只挂在脚尖上。
“哎?”池念低声疑惑。
“哎什么哎。”
奚山的声音带着宿醉刚醒的疲倦,手指弹了下池念的后背。池念浑身一抖,从被窝里乱七八糟地挣扎出来。
小壁灯开着,暖黄的光只够照亮一个角落。奚山穿了外套,枕头竖起来垫起后背,正用平板看什么,字密密麻麻的,可能是。他察觉池念的动静后坐得更直一些,手边那杯水被喝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