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疲于奔命惯了,一年到头难得就休这么几天,店开得久了,甚至逢年过节还经常会碰到老客户急需什么东西,往于家来个电话,哪怕是赚个二三十块的小单子,他都得跑上一趟。
于锦安和于锦遥一人枕着于锦乐一边大腿,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俩讨债崽困了也不回房睡!”于妈妈晾完衣服看到他们仨,免不了又神叨叨地念了一嘴,“天气这么冷,感冒了可别喊妈!”
说完又给了于锦乐一眼,“快叫他们起来回房睡去!”
于锦乐无奈,他刚才被缠着编了半天“狼吃小羊”、“猎人和狼”的故事,这俩小家伙好不容易安生睡着了,这会儿真要叫起来那他刚才岂不是做了无用功?
他抽了个抱枕轻轻垫在于锦安头下,再轻轻地挪动于锦遥,把她打横着抱起来,打算分两趟就解决掉这俩。
于妈妈见状这才收了声。
于锦乐把家里俩讨债崽都搬回屋安置好后,于妈妈看着他欲言又止。
“干嘛?”他伸了个懒腰,这两天帮着收拾打扫屋子,他也有点累。
“你那个同学……”于妈妈始终还是按耐不住,“小想还有跟你联系吗?”
于锦乐知道她的担忧,也明白她的苦心,但他就是无法理解。
人的本质放在那儿,就算他们不像他这么盲目地信任边想,可难倒他们连最起码的一点判断能力都没有?
春姐在无数次的召唤他中跟他说了很多,其中不泛什么青春期脾性不稳定容易犯冲惹出事,他们以一种过来人的身份,站在一个已然成就的高度,来对他们这群尚且“人格不完整”的小孩儿进行批判,可是他们到底自己有没有想过——
流言蜚语尤胜毒蛇猛兽。
一切的不安由来,有多少是个人酝酿出来的?又有多少是行经众人口口相传臆造出来的血口獠牙?杀人于无形的凶器,却正是这帮打着关怀与关爱口号的“无辜者”所执。
于锦乐没由来地感到疲惫,他回了房,拉了窗帘的窗户在黑暗中黑越越的,像是要把人生吞入肚的怪物。
手机的指示灯在黑暗中忽闪忽闪的,他摸黑着点开了解锁键,顾不得血气上头,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听着那回荡在空旷街头的一声“喂”,他眼眶一酸,脱口而出:“边想,我想你。”
第148章 思虑(一)
改、革开放以来,新政策实施的条件不足与经验缺失“成就”了闽粤二省的原始资本积累,作为靠海吃海的海滨小城,鮀城这地儿的发展更是离不开“优待”措施下的海上“贸易”。
边想对大海并没有一般内陆人那般疯狂憧憬的情怀,他在这个小城生活了四年,从他家到海滨,骑上单车慢悠悠地晃,最多也不过二十分钟的时间。
他有无数次在日出时分来到海边加入到晨泳的大军中,跟着那些熟透了水性的长辈一路游到内海对面的小岛上,又有无数次在日落西下之时跟着沈昀佳一起迎来鸣笛归港的渔船,从一筐筐新鲜上岸的海货中挑挑拣拣。
他深知大海对于这个城市的人们有着一种什么样的意义。
大海不仅能为民生带来新鲜的吃食海货,更有数之不尽的利益相关。
曾经在沙滩上放烟花看日出迎接新千年也不过一年时间,象牙塔是时光驻留的宝地,塔内祥和安稳,淙淙而过的是他们肆意的少年时光,浅薄而幼稚,点滴挫折都能被扩大成了天塌的艰辛,那愁是为赋新词而强说出来的愁,比赛输了觉得尊严落地;心上人少看了自己一眼了就是心碎落寞;成绩飘红便又宛如末日来临……
一墙之隔,腥风血雨。
已过去的中秋夜,他以为在自家见着陈文桐已经够烦心了,却不知道外头的世界早已跌宕起伏。
数额震惊全国的骗税案,规模超大的走私套汇,皆是这个城市未来颓败的伏笔。
这个山高水远的边陲海滨小城,并没有多少承受得起天威整怒的底蕴。
——边想不想懂这些的。
事实上,他原本也什么都不懂。
骗税、走私、骗汇,三个词里头至少他有两个是听都没听过的。
可他现在不得不懂,就因为他爸涉案了。
魏西淮说得没错,整个鮀城早在年内就预震连连,一开始只是伶仃官员献祭似的落马,直到七月底衙内某酒店一场震惊海峡两岸大火引发天威,纪委巡查组三进三出,雷霆行动过后,落马官员干部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