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让边振华看到,边想这个好儿子,只是建立他是他唯一儿子的基础上!
可没想到边振华这么快就倒了。
抄家那一天,他整个人都魔怔了,边家完了,他想,他还以为他能凭着一己之力跟边振华杠,可他都还没发力呢,边振华就整个囫囵没了,这怎么能呢?
就像杠杆骤然失重掀翻了贸然施礼的他。
边家完了。
然后他又发现,边振华是倒了,可他的日子还是照样得过。
一日三餐,日作夜休。
边振华这事蹊跷得出奇,他孤身力单到处碰壁,想求的求不上,能帮他的又远在千里之前,所幸还有个魏西淮。
一开始盯张小虎的时候,白天要上课,他就只能负责晚上的盯梢,偶尔魏西淮找来的人白天看到疑是张小虎的人出没了,才通知他——所以他逃课逃得全校出了名。
晚上过来五八区的时候,一开始他还能借着消费的名头进去了几遭,变着法子搭讪里头的人侧敲旁击张小虎的行踪,终于,五八区的场子被他跑了大概有一半之后,他止步了——因为囊中羞涩。
声色酒场的消费,已不是如今的他所能负担得起的了。
可是不消费,他一个小孩儿往那里头一戳,又着实是太过扎眼。
他把大部分的钱放在了姜维那边,本来只是为以后的离家做准备,现在却成了他的保命本钱,也一时半刻是拿不回来;剩余为数不多的部分,如今他爸不在了,家里的资产被冻结,他还有一半的高中课程要读,所以他至少得留出这部分的学费。
——谁?沈昀佳?那算了吧!他可不想再跟那女人有所牵扯!
他整个的时间表一到晚上就跟着夜场转,一开始是环境太噪杂经常漏接电话,到了后来被春姐沈昀佳的电话短信吵得烦了,干脆都不看了,所以晚上九点到凌晨三四点这段时间,谁都找不到他。
雨幕连天的夜,似乎又深沉了许多。
少年的心思渐重,逆光之下,眉锋逼人。
他还是边想,可他分明又不是那个边想了。
“强哥,帮我一把。”兜帽被风刮松了,将掉不掉地挂在少年头上,边想一双黑眸是墨般的沉色,他看着周强,重复道:“帮我。”
周强一下就被气笑了,敢情自己废话了那么多全是对牛弹琴呢?
“帮你?帮你什么?”他的音调往上拔,伸手把蒸炉的火给关了,轰轰的噪声顿时从耳边消失,温度也骤然降了下来。他咬着咬,手指都要戳到边想鼻子上去了,“你这小孩儿怎么那么不知天高地厚呢?非要往这地儿凑?这儿什么地方你造吗?老子天寒地冻蹲这儿摆摊卖那么三块一条的肠粉就说为的生活,可你呢?你这是闲得蛋疼找麻烦兜是吧?!”
真是神烦了,就不该看着小子蹲路边扣砖缝一时心软收留了他!这可是能活活把自己气死啊!
“滚滚滚!滚回去找你妈喝奶去!”他赶苍蝇似的挥手赶人。
边想淡定地看着他,“我妈死了,我爸进去了,我没家。”
周强一噎,随即又瞪圆了眼,“你当老子瞎是吧?”
没家?谁家无家可归的孩子浑身上下的牌子货啊?总不会都特么莆田来的吧!你说一件二件也就罢了,可全套都装备齐全那也太狠了吧!他还真就没见过这么狠的!
炉火熄了,寒气就裹了上来,边想身上就一件打底一件卫衣,晚上过来的时候还顶过得去,可这一下雨,就不大行了,他原地跺跺脚,走到周强身边蹲下去,说:“强哥,张小虎害我家破人亡。”
沉沉的眸子射出两道视线,透过鼻息间呼出来的白气,投射到周强脸上,盯着他脸上表情的梢枝细节,像是在博弈,又像是在说服。
张小虎是干什么的,五八区无人不知。
夜场确实是藏污纳垢,可并不妨碍他们对于张小虎这种毫无担当又没有原则的渣滓看不上眼。赛格这个场子经常会招待些本地的体面人物,一般的声色游戏赛格自然是不缺,怕就怕遇到某些癖好小众的人物,得罪不起少不得便要顺遂人意,这个时候,就要有张小虎这种人的存在了。
周强见过半夜两点嚎哭着抱着浑身血淋淋的女童冲上街头拦车的落魄父母,也见过愤怒上门索人反被保镖揍半死叉出来撂垃圾堆的老人……
这些经营太下作,他们都看不起,可偏偏这些腌臜又是夜场避免不开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