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张楚峰拍了拍他肩膀,“春姐喊你放学后去一趟办公室。”
“好。”于锦乐点头应下。
前面的座位整整空了一个上午,产检是直接找的熟识的医生,用不了那么长得时间,于锦乐约莫着边想大概又是掐着时间出去载客了——
是的,他知道边想在开摩的载客营生,不是多光彩的活儿,因此也极力避开熟人出没的地方。
这事说来也巧。
某个周日下午,他带着俩小崽子去奶奶家,老人家疼孙子,坐下不久就往他口袋里塞了十块钱给他当零花,俩崽子见了,非闹着要吃冰棍,他便左右手一边一个牵着往前边士多店去了。
士多店门口摆着四个大冰柜,雀巢五羊和路雪一溜儿排过去,俩崽子一见就脱了僵,可惜亲哥规定一人只能挑一个,于是他俩只能踮起脚扒着玻璃门挨个儿纠结了一趟。趁着他们挂在冰柜边吵着甜筒好还是冰棍强的空档,于锦乐在士多店柜台前边跟邻居婆婆打招呼顺便等着付钱。
邻居婆婆笑眯眯地问了他在那儿读书,听到鮀中大名后就翘起大拇指,“还是乐乐争气!我们家小孙儿要有你一半听话就好咯!”
在婆婆眼里,他也是“别人家的孩子”。
但于锦乐却只是羞赧,他的自信早被于妈妈的“自谦”与“棍棒”中日渐消磨成了齑粉,半点儿底气全无地呵呵笑着,不敢说自己是择校进去的。
这时婆婆又话锋一转,指着外头正拉客的一辆摩的说,“你瞧外头那小伙子,年纪轻轻也不好好读书,非逮着眼前那几块钱过不去,这摩的难道还能开一辈子不成?要是我孙儿那样,我非打断他腿哟!”
于锦乐当时就还笑着,顺着婆婆的指去的方向朝店门口看去,愣住。
那小伙子确实年纪轻轻——比他还小上五、六个月呢!
大乌鲨上的年轻小伙儿,个儿长腿脚也长,一表人才的,却在路边跟一中年妇女讨价还价:“姐姐,现在油价贵,天气齁热的,你这么一趟出来辛苦,晒久了对皮肤也不好,不如早点儿到家了早一分休息,这多一块钱就当好心赏给我买瓶水喝着解暑呗?”
二人不过相隔几步之遥,边想收完钱回头,他下意识飞快闪进了柜台后,还顺带把俩小崽子给拎了进去。
未觉异样的士多店婆婆笑呵呵地看着他们,“安安和遥遥都这么大了,快来给婆婆瞧瞧……”
那时于锦乐还不信边想会跑去摩的,在特地跑了几趟KFC找人、又经几番试探过后,才确认了边想真的跑摩的去了——
谈不上当时心里的感觉。
两家人现在住得近,于妈妈跟沈昀佳来往得多了,于锦乐多少听她提过一些边家母子的现况,知道他们现在不如以往的舒坦,但边想从来没在他面前提及,他便没往深里想,如今亲眼所见,由不得他不震惊。
边想说过他如今只想赚钱,三餐不愁,穿衣无忧,他听时还根本没料到他已然到了为着温饱跑遍了大街小巷开摩的载客的地步——
他的边想,已不再是那个课余闲暇时候只一心一意净琢磨着是穿T恤青春活力帅还是穿衬衫高冷禁欲酷的无忧少年郎了!
放学后他故意拖了十分钟,待得人差不多都走光了之后,才拎着书包去往办公室走。
办公室里只有春姐一个人,还在整理着手头上的分班表格,于锦乐一来,她就把东西收到一边,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信封,放在桌子上推向于锦乐。
事实上,正是这一个信封,前阵子还在他书架上的词典里夹着。
“老师。”他在桌前站定。
春姐点点头,指着信封说,“这个怎么回事?”
于锦乐一早突然拿着这信封过来,说是家里想帮边想交的暑期补课费,知道这俩孩子感情好是一回事,可作为班主任,她弄把事情都弄清楚来。
于锦乐下颌微微动了动,咬住嘴里软肉,手指轻轻一缩,刮在裤子侧缝线上,“上周六下午过来学校出板报,不小心听到你们在谈助学基金的事。”
“所以呢?”春姐一双眼睛紧盯着他。
“助学基金临时调整了补助范围。”也就是说边想的补课费没了着落。
就连原本已经确认过的款项,现在全部作了废。
事实上,基金会这次也确实办得太难看了,助学基金项目临时更换了负责人,管理层怎么博弈互斗是上头的事,不该殃及下头这些学生,可偏新旧交替两班人马不对付,旧的落了势,新的急于立威,把临近的项目表决都推了个遍,故而很多助学金没能顺利拨款下来。